樓彥站在一旁,她也未發現,直到樓彥出聲,她才立住了腳,「師叔。」


    樓彥先往她手中的解厄覷了一眼,見到她臉上失魂落魄的模樣時,問道:「你師父告訴你了?」


    餘驚秋問道:「師叔也知道我的身世罷。」


    「孟家的事,你師父不告訴你,也是有他的苦衷,他不希望你在仇恨裏成長,而且陽神身份不同尋常,他自要小心行事,你莫要怪他。」


    「我明白師父的苦心,師父從小養我教我,待我之心,日月可鑑,我怎會怪他。」


    「如此就好,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他委你重任,你還當振作,莫要太過傷心。」


    「是,弟子明白。」餘驚秋如此答道,但神色依舊萎靡,辭別了樓彥,也不打傘,走在淒涼山雨中,從逶迤小路獨自回去了。


    餘驚秋走後不久。樓彥一瞥另一邊方向,那裏走來一人,行禮道:「樓師叔。」


    「可是你師父有事?」


    韓淩手裏握著畫卷,笑道:「我是來找餘師姐的,我有話跟她說,昨日耽擱了,今日去見她,又說她到書房來了。」


    「哦,你錯過了,她已經走了。」


    「那弟子也告退了。」


    樓彥笑了兩聲,「去吧。」:,,.


    第14章 出走


    餘驚秋回了澄心水榭,解厄放在長案上,她怔然坐著,即便這些年早已過慣了沒有父母的日子,在知道自己身世,父母雙雙離世後,她還是忍不住難過。


    但痛苦並不過分深刻,到無法自抑的地步,因她在樓玄之維護教導下,平靜且一無所知地成長了十七年,性情素淡平和,也因為她沒有與父母相處的記憶,仇恨沒到深入骨髓的地步。


    隻不過,她期待過,幻想過自己的父母,所以現下有深深的遺憾,與抹不去的悵然,心中便和那天中陰雲一樣晦暗。


    讓她有一些安慰的是阿姐還在,如今這是她唯一的親人,便顯得彌足珍貴,甚至使得她將對父母的期待也增加到了姊姊身上,便沒來由的思念起她來,師父不惜讓她發誓,也攔著她去尋姊姊,這不可得的境地又讓她想見阿姐的心情一發不可收拾。


    她走出屋外,站在水榭邊緣,低頭望著湖麵,水麵上倒映著她的身姿,她瞧著自己的容顏,心裏想著:若是姐妹,應當有幾分相似。便看著自己的臉,在腦海裏描繪阿姐的模樣,思想著她的性格。


    她在水榭裏枯坐了一日,翌日清早,屋外遠遠傳來急亂的腳步聲。


    人沒到,聲先到,總是雲瑤的風格,「師姐。」


    餘驚秋無法從悵然中抽身,便有些倦怠,身後湖水薄霧氤氳,使天地朦朧,她身在其中,孤零零的。


    雲瑤要說話的,看到這一幕,又咽住了。


    餘驚秋輕聲問:「怎麽了?」


    雲瑤猶豫了一會兒,「阿鏡,阿鏡她下山去了。」


    餘驚秋想起樓玄之那番話,她心中慈軟,甚是能體會他人難處,對樓鏡多一層愧疚,也就多了一層包容和心疼,垂下眼簾,緩緩說道:「她被師父斥責,心裏不痛快,想來是要下山去散散心。」


    「不是。阿鏡說,她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爛攤子去,一日沒處理好,她就一日不回幹元宗。」


    「胡鬧!」分明是斥責,也沒什麽力度,唬不住人,「你怎麽不攔住她。」


    「我哪裏攔得住她嘛。師姐,要不要通知師父?」


    向著湖麵的拉門大開,湖麵的冷風拂麵,沁爽涼意醒人頭腦,餘驚秋搖了搖頭,「昨日師父怒火攻心吐了血,還在靜養中,將這事告訴給師父,怕惹得師父動氣,加重他的傷勢,鏡兒也免不了一頓斥責。」


    「難不成替她瞞著。」


    餘驚秋沉吟一會兒,說道:「這事還是得讓一個長輩做主,樓師叔寬和,一向勸鏡兒也最有法子,真有什麽事他也能出麵主持,你去請示他。」


    「好。」雲瑤出了澄心水榭,尋樓彥去了,腳步輕快,嘴裏咕噥,「多大的人了,怎麽還鬧離家出走。」


    餘驚秋看了眼案上的解厄,手一移,還是拿起了自己的佩劍,去旁邊的屋舍叫來了郎燁。


    昨日郎燁被叫去問話,樓玄之與樓鏡因曹如旭一事爭吵時,他就在一旁,那些個氣話都落在了耳朵裏,複述給餘驚秋聽時,餘驚秋這才知道,樓鏡是負氣而出,因為樓玄之的話,真要去自己收拾這個爛攤子。


    餘驚秋和郎燁趕小道下山,希冀能追上樓鏡。


    餘驚秋和郎燁以為樓鏡為了追查線索,肯定會回許州城去。


    不料樓鏡卻是奔著信陽去的。


    曹柳山莊便在信陽。


    父女爭吵,兩敗俱傷。


    樓鏡輾轉一夜,樓玄之斥責她的話言猶在耳。


    樓鏡心裏想著,樓玄之見了餘驚秋,都能有力氣和她長談了,想必恢復得很好,他不願見她,生她的氣,她也生氣,說不清是委屈難過,還是自己鑽了牛角尖,隻想暫時離開這個地方。


    她下山去,確實有幾分負氣,受了樓玄之話語的刺激,樓玄之的話對於她來說,似劍戟一樣,刺在心裏,旁人難以體會。


    言詞,語氣,神情都能成為利劍,自家人,總很精準地踩中對方痛楚,真真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委曲求全,她也曾試過,但往往是退一步,別人就進一步,她就覺得不應該了,這是我的領域,我不侵擾你的邊界,你也就不要來侵擾我的邊界罷,既然要來撩撥,就是他有錯在先,我自己做出防衛,反攻是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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