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誰做皇帝,對咱們老百姓好就成。反正享福的都是天王老子,被打被搶那也是皇帝的,跟咱們有啥關係,我瞧著如今西涼打進來,也沒礙著咱們什麽事兒。反而如今好處更多了,好好過咱的日子,別管那些家國大事,不是咱老百姓該問的。」


    幾個月下來,北方百姓已經逐漸安定,且慢慢接受了改朝換代的事實,甚至有好多過去南朝的軍人,已經歸降西涼,進了西涼大營。


    這些消息,蕭雨歇聽在耳中,對於南朝的子民如此輕易歸順一事心中滿是不甘,可是他也清楚,這就是明明白白攤在眼前的事實!


    都是平民百姓,想的是安穩過日子,粗茶淡飯中,誰會在意皇庭院內坐的是誰?平民老百姓,誰會像他們這些人一樣,念頭一轉一動,皆是家國大事。


    每當傳來一個關於北方逐漸安定的消息,蕭雨歇便會產生一份懷疑!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帶軍抵抗的意義是什麽?為民?還是所謂虛無縹緲的忠國?


    若說是為民,被西涼拿下的北方已逐漸安定,從百姓的角度來看,他們過得很好,一定不願意他們打回去再起戰亂!


    可是,若是忠國,為了南朝,是一定要打回去的,到那時,受難的又會是百姓!所以,忠國的意義究竟何在?


    見蕭雨歇久久不言,眾人都有些奇怪,唯有日日和蕭雨歇商討國事的盧若英和文君清楚其中原因,而趙措畢竟來了軍營已有些時日,有些消息他也知道,隱約也猜到了幾分!


    蕭雨歇覺察到了帳中的氣氛,不易察覺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寧王莫急,南朝積弱已久!王恬來報,南方國庫的儲備,並不足以支撐我們攻打北方。先守住南方,休養生息!反攻一事,日後再議!」


    說罷,蕭雨歇並不給寧王質問的機會,直接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將軍各自回帳休息吧!」


    說著,遞了個眼神給文君,率先出了主帳!


    回到帳中,文君服侍他脫下厚重的盔甲,又給他備水洗漱,過程中,蕭雨歇雖與她說話,可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文君知曉他的心事,她也知道,蕭雨歇雖性格外向,可是眼界一向比常人更開闊。待洗漱完,她拉了蕭雨歇在榻邊坐下,抱著他的手臂道:「我也不願你攻打北方!」


    蕭雨歇聞言笑:「你猜到了?」蕭雨歇微嘆一聲,道出了心中的矛盾:「不打回去,那畢竟是南朝的江山;可打回去,北方百姓又會陷入戰亂!」


    這樣的情形,確實很難選擇!沒有一個人願意看著自己國家的江山落在別國手上!可是,文君知道,他看似大大咧咧的夫君,其實很在意那些飽受戰亂的百姓,他救回魏綰母子,在淮陰郡安置流民,他是個有慈心的人!


    文君邊鋪床榻,邊說道:「史書上,皆稱讚那些對國忠貞不二的武將。卻無人注意到,他們的忠貞,是多少百姓將士的屍骨成全出來的!」文君握住他的手:「蕭郎,你隻需遵從本心!」


    遵從本心?蕭雨歇有些恍惚!文君看他神色,知道他心內的處境,要徹底放棄其中之一,跨出那一步是很難的,需得他自己想明白,然後做出決定!


    蕭雨歇抿抿唇,對文君笑笑,俯下身子幫她脫去鞋襪,握著她骨骼分明的腳腕放在榻上,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吻她額頭,而後說道:「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文君點頭,囑咐道:「別太晚!」


    蕭雨歇應了,而後自出了帳。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起當年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時。實際上,所謂的八國聯軍,人數是很少很少的。他們拿走了不少圓明園的文物!可大家想不到的是,真正讓文物流失無法估計的,是百姓對此進行的趁火打劫。在百姓眼裏,那些東西是皇帝的,皇帝的東西,不拿白不拿!就先跟現在很多人,公家的東西隨便拿一個道理,反正是公家的額,便宜不占白不占!百姓的心裏,誰做皇帝要緊嗎?不要緊,對他們好就成。清朝入關,開始百姓們也是沒什麽反應的,直到剃髮易服令下來,人們才意識到移風易俗是要亡國的,所以才奮起反抗,有了那些故事,然而呢,過了那麽多年後,清朝快滅亡了,有多少人護著辮子不肯剪的?嗬嗬(嘲諷笑),真是……


    ☆、吹角連營


    已入冬, 冬季的夜,月色遠比其他時節更加皎潔。蕭雨歇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在軍營邊緣,地上的一粒石子都清晰可見。


    身邊是一個個士兵的營帳,裏麵不時的會傳出士兵們私下賭錢的吆喝聲,又或者是哪個粗莽大漢重如驚雷的鼾聲。


    趙措走出帳中小解,遠遠地看到蕭雨歇的身影, 往軍營邊緣的小山坡處而去。趙措見此, 掃了一眼蕭雨歇, 小聲嘀咕道:「到底是年輕, 這點兒小問題就把你難住,還做什麽大將軍?」


    趙措小解完後,朝著蕭雨歇走去的方向找了過去。


    山坡上微有涼風, 蕭雨歇長身立於山坡的枯草坪上,清俊的眉眼遙遙望著北方的星辰, 神色有些渺遠。忽地, 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緩慢且有力的腳步身。


    蕭雨歇聞聲回頭, 但見趙措背著手, 悠閑的跨上了山坡。蕭雨歇唇角勾起一個笑:「趙將軍來了。」說罷,又回頭看著遠方。


    趙措聞言,從鼻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哼」, 走到蕭雨歇身側,停下了腳步。蕭雨歇聽了這一聲兒,頗覺趙措有趣,好似個老頑童。說是對他有成見, 可來了後,人前從未對他有過半分輕慢,但私下裏,又對他不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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