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千頭一回以仵作身份出去問話,心中有些沒底氣:「我這樣,也可以去嗎?」


    「有何不可!」成宣昂首,「咱們女子……」見他們二人神色怪異,急急轉道:「我的意思是,身女子哪比男子差!你身上一樣有大理寺令牌,咱們隻是問問話,又不是審訊。你堂堂正正去即可,不必擔憂。」


    許如千在大理寺的這些日子,總因自己的罪籍和女子身份而自慚形穢,因此延景對她溫柔以待,她便一腳陷了進去,即便後來延景退縮,她仍是糾纏不放。如今成宣卻能光明正大說這番話,她心中一時感觸,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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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一處窄巷,裴譽終於有些力竭,扶牆站著,喘了口氣。


    早知如此,前些時候就不該把暗衛留在府中,今日也不會連個幫手也無。裴譽喘息間仍在思索,那封西涼密信到底該如何處理。


    他必須找個人來譯出上麵的西涼文字,然而左思右想,卻沒有找出合適的對象。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此信內容確是有關當年定西之敗的內情,他隻能找身邊值得信賴的人。


    但定西軍離散多年,能讀寫西涼文字的人,本就沒有幾個。貿然進宮向聖上稟報此事,向他求助,若並無牽涉當年之事,到時落得謊報之名,責罰事小,毀了父親和定西軍英名事大。


    裴譽無計可施,最後隻想到了一人——太後。太後疼女兒,愛屋及烏,也疼他這個孫兒。若往太後那頭去求,許是有轉機。


    他思及此,馬不停蹄便趕回侯府。問過僕人,母親一如既往,白日均在家中祠堂敬拜天機道神宗。


    他從未有哪次去祠堂尋找母親,像這回一般心情焦躁。


    入得堂內,他不忘先規規矩矩俯身向神宗敬拜。母親少見他白日裏來此處,慢條斯理道:「怎麽?又是為那丫頭的事?」


    裴譽顧不上辨認母親這是說笑或是不滿,他簡單說了遍事情緣由,隻挑人俑案裏關於司徒嶽的部分細說。


    當他提及,自己手上有一份從司徒嶽宅中密室所帶出的密文,母親猝然一驚,顫顫巍巍起了身,顧不得公主之儀,疾步走向他。


    她急不可耐道:「信呢?在何處?快些給我!」


    定國侯夫婦伉儷情深,世人皆知。因此母親在父親死後,沉迷修道,日復一日,如古井無波,任憑天大的事情,除非事關自己,否則母親已是毫無觸動。


    如今見他衣襟染血,母親也顧不上他的傷勢,臉色大變,仿佛終於有一樣東西能將她帶回世俗之中,讓她有了些人氣。


    裴譽正把信件拿出,她一把搶過那張紙,粗略一眼便掃完。


    母親眼眶泛著淚意,她嘴中喃喃道:「行遠……行遠……」手上還緊緊抓住那封書信,一下坐倒在地。


    怎會是如此反應?裴譽甚至還未提出,要進宮麵見太後,母親已是這般奇怪模樣,莫非她能讀懂西涼文字?


    他蹲下身,急切道:「母親認識西涼文字?」


    她仍是那般茫然失措,隻是嘴中吐出隻言片語,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哭,說話也斷斷續續,不成章法。


    裴譽努力拚湊才明白,原來母親少女時代嫁予當時還未曾封侯的裴行遠,因夫妻鶼鰈情深,不舍分離,便隨他到定西駐紮。這軍營的苦日子一過,便是好幾年。直到懷了裴譽,才返回永安長住。


    太後心疼這個女兒,也有這層原因。皇家掌珠,如今到那邊塞酷寒之地受苦,太後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卻拗不過倔強的母親。


    就是在那時候,大梁公主,昨日還是嬌俏艷麗的少女,永安城內官家小姐艷羨的對象,今日便成了少年將軍的賢內助。她每日在軍營中穿梭往來,不僅習得基本醫術,為軍中將士療傷,還學會了西涼文字。


    而這些故事,都發生於裴譽出生前。公主知自己若在軍中,定忍不住嬌縱兒子,她狠下心,才回了永安,與父子長年分離。


    因此,這陳年往事,也從未對裴譽提起過。


    而這書信……裴譽知母親心情悲慟,仍忍不住追問:「那信上,到底說了什麽?」


    母親驀地抹了抹臉頰淚痕,眼中突然浮出決絕之意。她定了定神,站起身對裴譽厲聲道:「譽兒,隨我入宮,咱們去見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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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永安府衙這頭,成宣、延景和許如千,理了理案上的卷宗,粗略分了工。


    府衙文書不便帶到外頭,他們各自記下了自己要追查的地點,便分頭去找受害女子了,約好黃昏前,一同回到大理寺,比照自己得到的證言。


    成宣出發前,想起高小蓮的慘狀,不知那幾個女子,是否還想麵對官府的盤問?她有些惴惴不安,不曾想,連去兩家,皆吃了閉門羹。


    一位搬離了此處,無人知其去向;一位女子已經出嫁,她貿然上了夫家,也許會掀起什麽流言蜚語。


    女子活在這世間,當真是難。她們本是受害者,又非自己的錯,可她們卻無法堂堂正正地站出來。


    成宣極為忐忑,來到最後一處。那是小小的宅子,她叩門前,見竹籬內有人影。


    自報家門,竟真的有人來應。那女子眼神警覺,隻露出半邊門縫,問道:「你可有證明?」成宣急忙把那令牌揚了揚,女子這才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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