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漢一詞,在汴京並不是指無所事事的男人,而是指那種在酒肆裏頭給客人跑腿的人。


    這種人一般對汴京的吃喝玩樂非常熟悉,一看到酒樓中來了客人,比店小二還勤快,幫人跑腿買吃食買酒,或者是請歌伎來助興,隻為討一點賞錢。


    據他所致,這鬱家姑娘在父母出事之前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隻是最近性情大變,日日出門溜達。


    鬱衣葵:「我在樊樓對麵的茶鋪坐了三天,一共見了三十四個以跑腿為生的閑漢,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但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朝客人討要賞錢時,會搓著手說話。」


    賞錢畢竟是一種可給可不給的東西,搓手是一種緊張、窘迫的下位者體現,也是討要賞錢的一種暗示。


    這動作已成為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所以鬱衣葵一見那自稱她叔叔的人,就知道此人一定是汴京城裏的一個閑漢。


    展昭聽了她語氣平平的敘述之後,不免暗自驚訝。


    僅僅隻是在樊樓周邊看了幾天,就能準確識別某一類人的行為特徵……即使是多年的老捕快,也不一定能有這份恐怖的洞察力。


    這鬱家姑娘,究竟是什麽人?


    偌大的鬱家,如今隻剩下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和一個年邁古怪的老門房。


    鬱家有錢,此時此刻,這鬱家姑娘就好似在鬧市中抱著金子的孩童一般,無數惡人已盯上了她,這閑漢,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看她沒什麽所謂的態度,展昭皺了一下眉,問:「既然你知道他是心懷不軌的閑漢,為何不報官處置?」


    鬱衣葵:「報不報官又有什麽所謂?那閑漢後頭肯定有人。」


    展昭:「何以見得?」


    鬱衣葵:「就這麽個笨蛋,連路引都不知道偽造一份,能想出冒充我家遠方親戚,坐在門口道德綁架的法子來?一定有人在背後支招呢。」


    展昭皺眉,不太贊同:「既然如此,抓了此人才能問出幕後主使之人。」


    鬱衣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親自下手的人都很謹慎,很怕自己暴露,幕後主使之人不會告訴這笨蛋閑漢自己的真實身份的,或許他還會讓這閑漢以為,一切都是他自己靈機一動一動動。」


    展昭沉吟片刻,道:「如果是這樣,這幕後主使許是在酒樓吃酒時,故意給這閑漢透露你家的消息,才叫這閑漢起了心思。」


    鬱衣葵點點頭:「是這樣的,不過他一定要找合適的時機地點和身份,監視著這閑漢的行動,否則要是這閑漢得手了,他豈不是一場空?」


    展昭:「是在鬱家門口圍觀的那群人。」


    鬱衣葵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光:「必然是。」


    那群圍觀群眾裏麵,最跳脫的肯定是那胖大姐賀娘子,但展昭隻略一思量,就道:「不是那賀娘子。」


    鬱衣葵:「能故意誘導他人犯罪的人,一定是善於隱藏的人,賀娘子咋咋呼呼的,明明和她沒關係的事情都能把自己扯進去,的確不可能是她。」


    但是賀娘子卻是個造勢的厲害人物,有她一吆喝,把不敬長輩的大帽子往鬱衣葵頭上一扣——


    在這種道德困境之下,一般的小娘子估計還真拉不下臉不讓人進門。


    鬱衣葵想了想:「賀娘子每日上午去他們家的鋪子裏呆一會兒,中午回來,日日如此,而那閑漢也恰好在賀娘子回來的時候坐在了我家門口。」


    展昭:「幕後主使之人認識賀娘子,還熟悉她的行動,這是他故意安排的。」


    鬱衣葵:「哦吼,看來是我的鄰居們呀。」


    展昭就皺起了眉。


    平日走在路上親親熱熱打招呼的鄰居,心中卻也包藏著貪婪的惡意,意圖吞占孤女的財產。


    她走在路上的時候,迎來的都是這樣的目光麽?


    展昭的心就縮緊了一下,一種憐惜、同情的情緒在他心頭升起,他想要說些寬慰之語。但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撫她。


    最後隻能說:「小人作祟,鬱姑娘千萬小心,你家中隻有一個老門房,防不了歹人,還是盡快請些護院。」


    鬱衣葵:「護院難道就沒有歹意麽?」


    展昭嘆氣:「展某在汴京的李家武行中識得幾個靠得住的武師,姑娘若信得過,展某去把他們請來護衛鬱家。」


    鬱衣葵幾乎立刻:「信不過。」


    展昭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正欲再勸,卻聽鬱衣葵忽然笑了兩聲,無不黠促地道:「我隻信得過開封府的展大人,要不你住進來幫幫我?」


    展昭:「!!」


    這話語輕輕,像羽毛搔過心頭,但卻四兩撥千斤,叫展昭的脊背都有一瞬間的發麻,他心下大震,瞪著眼看她,似乎怎麽也想不到,一個美麗的大姑娘能說出這種話來。


    他麵容俊朗,劍眉星目,身上有一種凜然正氣……但誰知道居然格外的好逗,隻稍稍說兩句,他的眼睛都不知道怎麽放了,耳根子也開始詭異的發紅。


    鬱衣葵本來就是個惡趣味的人,見他這樣,更起了逗弄的心,她眯著眼湊近展昭,不懷好意地道:「你幹嘛這麽緊張啊?展大人。」


    展昭立刻後退了兩步,頗有幾分窘迫地道:「鬱姑娘,請你不要開玩笑。」


    鬱衣葵擺擺手:「抱歉抱歉。」


    她的道歉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真心,展昭無奈地嘆了口氣,意識到麵前的這個姑娘真是不能以常識來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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