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象疑問。


    孫正做了個「請」的手勢,低聲對他道,「知州大人身邊的師爺在屋裏,——那守備大人身子不適,卻強行與小妾同房,結果馬上風,當場人就沒了。常州府如今鬧匪,如何能沒有個領兵剿匪的?」


    劉象大喜。


    守備死的太及時了。


    知州臨時抓人,隻能抓住相熟的,又仿佛與滄州知府、以及丞相大老爺來往過甚的劉象,叫他臨時頂替守備,做了副職,披掛上陣,命令新的副守備一個月之內剿滅常州附近所有的流寇盜賊。


    孫正每次與劉象出城灑下的網,漸漸收攏。


    兵符軍餉到手,不到三日,常州府附近匪類盡除。


    「那些個賊人全都詔安到老子莊子裏,用朝廷的錢養著了哈哈哈!」劉象得意忘形地給六娘講他的豐功偉績,恨不得六娘拜倒在他石榴裙下。


    葉玉杏這一回終於沒有澆冷水給他,而是道了無數個恭喜,把人哄騙吹捧著送去了正院撒野。


    這知州汪大人不能讓常州城沒有能主事的軍爺,勉為其難收了劉象的禮,寫了好大一個請賞功的摺子,力薦劉象做本地守備,說他十分神勇,一人能敵十人。


    前一任死在剿匪途中的守備,還是虧得劉千戶,才救了回來。


    可惜守備年紀不小,藥 * 石無用,很快撒手人寰。


    京城裏原本給常州派遣了一個副守備,奈何這個副守備過慣了繁華生活,怎麽都不願離京赴任,甚至給兵部使了不少銀錢,非要留在京城做官不可。


    兵部兩頭收錢,索性也不找別人,半推半就給上麵遞了報名。


    此事卻是卡在了丞相陳誠手裏。


    陳丞相大手一揮,給「守備」二字之上,添了個「副」,旁批,「權作正官。此地亂賊,暫不設正官」,叫兵部重新草擬文書,蓋章分發下去。


    劉象得知自己果真成事,樂得如同竄天猴一般,他搖身一變,竟短短數月之間,真真做夢一般,成了知州以外,最大的官兒。


    簡直是祖墳冒青煙。


    在孫正的悉心教導下,他慢慢看懂邸報,漸漸曉得原來在他還是城中浪蕩子時,這朝廷四處都有人造反,不止常州,便是揚州那附近,近年的流寇都成倍成倍增加。


    為何他從前行走,很少遇事?


    從前有老大那鏢局成群的好漢跟著,從未失手。


    那回去京裏送生辰綱,回來時沒有曹老大的幫襯,他就遇到許多流寇。


    劉象自從得了這個大官來做,便事事都聽孫正,他說要去揚州附近剿匪,劉象就萬般放心跟他出門。


    孫先生說要詔安小賊,他就買了莊子以外的好幾個山頭,用來養匪。


    孫先生認為糧草不足,餉銀缺少,他就依言,帶著養肥的流寇去隔壁州府打劫富戶,總之是,越做官,越有錢。


    越有錢,就越能做大官。


    連六娘都誇他氣派威風多了。


    這一日,劉象正在府裏與眾姬妾飲酒作樂,忽然孫先生著小廝衝進內院來給他送信。


    他摟著六娘毫不避諱,撕開信封,取出信來一看,頓時兩眼僵直,不可置信的把眼睛湊得近近的,連著看了三遍,確認無誤,撇下小老婆,奔去外麵求教救命。


    葉玉杏早就將那信看得一清二楚,心裏一時發緊。


    原來太原有一夥賊人,在本地作亂,不巧殺了當地父母官,給自己封了一個晉王,湊夠了一萬人,就浩浩蕩蕩往京城方向殺來。


    今年北方大旱,流民無數。


    朝廷官員以為這夥流民過不了一道關隘,就會被打散,誰料流民聚多成眾,不到月餘,竟然鬧出了十萬人的大兵,一鼓作氣竟然攻打到了代州,眼看那群賊子就望著保定奔襲而去。


    各地紛紛受到驚嚇,京城周圍的兵馬都要去勤王。 *


    這封信的落款,葉玉杏似乎有點印象,卻一時想不起哪裏見到過。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


    睡到後半夜,夢裏不知花落多少時,葉玉杏忽然驚醒,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驚魂不定,摸著胸口,她慢慢將呼吸放緩,重新躺下。


    夢中,劉象渾身是血,頭在他手裏抱著,而他脖子上是個碗口大小的疤,汩汩的鮮血往外流;他周圍,越氏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其餘幾個姬妾各種死狀,慘烈至極。


    這些畫麵在她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一直捱到了天外泛了白色,她才混混沌沌睡著。


    第35章 十六(上) 將劉象拿下……


    16


    劉象匆匆忙忙到了外書房, 衣衫都不甚整齊。


    那孫正已經在等他,見到東主來了,忽略他一身亂穿衣, 笑著迎上來, 拱手賀喜道,「大人, 此去知州大人府邸,定會有好事,某在此等候大人歸來!」


    劉象大急,拉著孫正的手就往屋裏鑽,屏退左右, 焦慮道,「先生看信!皇帝老兒要被亂賊打到京城了!」


    他把信撕拉出來,硬是塞進了孫正的手裏,甚至還展開了給他舉著,叫他一定要看完。


    孫正其實已經通過邸報的糧草調撥, 還有軍防部署, 大致猜到了些許, 此時再看這信, ——知州大人為了叫劉象這個憨人看明白,用了最白話的言語寫出了世道大變之情。


    他略略點頭, 「好叫東主曉得, 京城裏坐著那位並不是什麽老兒, 卻是個八歲的男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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