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如心思沉了沉。


    他這位外祖父,還真是個行事毫無章法的瘋子。


    難以對付啊。


    這次嶺南之行,謝棠如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了。


    「多謝虞姑娘告知。」


    ………


    「所以我娘的身世……」謝棠如把事情簡單和他爹講了講,魏國公聽完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力氣,良久沒有說話。


    半晌,魏國公沉聲道:「她是老子明媒正娶的夫人,死了也得進我謝氏的祖墳,族譜上和老子的名字挨著。與烏煙瘴氣的嶺南邊境的愚民部族有什麽幹係!」


    「老子等下就去向皇帝請旨,把嶺南那群愚蠢的刁民揍一頓。」


    謝世子按了按眉心,拉住氣急敗壞的魏國公。


    「您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安心在家頤養天年。我娘的事情我會搞清楚,您老人家不用擔心。」


    魏國公哼了兩聲,最終還是平靜下來,認了謝棠如的說辭。


    啟程去嶺南這日,謝棠如從青露台辭行,天邊還隻露出一線白。


    他望著商清堯,忽而揚唇微笑,「待我回來,禮部諸事應該已經準備妥當。屆時我想要向陛下討要一樣賞賜,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什麽?」商清堯動了動唇,目光緊緊盯著謝棠如的臉,好似他下一秒就要徹底消失。


    「陛下中宮的鳳印我很喜歡。」


    謝棠如微笑道。


    「望來日陛下願意割愛。」


    「好。」


    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第89章 吹笛到天明09


    鬼方族散居在嶺南邊陲的深林中, 便有虞苒帶路,也足足繞了幾日才到鬼方族的領地。


    馬上有人上來迎接他們,口中說著一種謝棠如聽不懂的語言。虞苒點了點頭,側過視線來看謝棠如:「我先帶你去見……他。」


    在族地中提及謝棠如的外祖父時, 虞苒口吻頗為忌憚。


    看來整個鬼方族動向都難逃這位金氏家主的。


    謝棠如不置可否地點頭。


    兩人便又繞了一大圈, 來到林子後的一棟木屋前。虞苒上前敲了三聲門,過了片刻, 又敲了兩聲。


    門開了。


    裏麵傳來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標準的中原官話。


    謝棠如知曉這話是對誰說的。他上前一步, 正好同虞苒擦肩而過, 「我沒有資格進去, 先走了。」


    話音未落, 虞苒已經快步隱沒入密林中去了, 隻有銀色頭飾反射回一點刺的光。


    謝棠如推門進去, 不著痕跡打量屋內, 最先入的是一個正在撫摸鴿子羽毛的男人。他穿著和虞苒她們迥然不同的中原衣物, 束冠佩玉, 宛如最端正風雅的中原貴族公子。看外表,他還是個正當年紀的青年人, 隻是角隱約有了細紋, 昭示著他並不年輕的事實。


    謝棠如怔了怔,心頭已然明白這人的身份。


    ——虞苒多次提及的, 同謝棠如有血緣之係的外祖父。


    金氏最後一任家主,他從未見過麵的名義上的親人。


    隻是沒想到不像行將木就的老人, 反而瞧著很年輕。謝棠如腹誹,如果把對方和他爹放在一起,真不知道誰是女婿誰是老丈人。


    念頭一晃而過間,男人的力道倏然收緊, 鴿子喉間發出痛苦的嘶吟,隨即便斷了氣。他神情冷淡,絲毫看不出片刻前還在溫柔的撫弄鴿子。


    擦了擦手指,男人才注意到謝棠如似的,指著圓桌前的凳子,「做吧。」


    謝棠如也不客氣地坐了,開門見山,「不知道您老人家千裏迢迢請我來做什麽?」


    他眉宇間閃過一絲懷念,笑了笑,溫雅開口:「你和連虞倒不是很像,不過像極了阿楚。」


    謝棠如愣了片刻反應過來,他說的「阿楚」是指鬼方族的少主。他娘的親生「父親」。


    「你不必如此提防我。」他對謝棠如戒備的態度不在意,「我一個孤家寡人,隻不過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我可以允諾,待你回京時將嶺南的五萬大軍交給你。」他給自己沏了一杯茶,做派與中原風雅世家子無二,溫雅從容,幾乎看不出虞苒口中「瘋子」的痕跡,「你願意來嶺南,不也就是為了替商清堯解決這個隱患?」


    謝棠如的身體猶如一張緊繃的弓,一舉一動都無意識泄露出幾分對麵前人的防備。沉吟片刻,他謹慎地開口詢問:「我聽虞苒說,是你要她將漸霜帶回來。為何?」


    「漸霜?」他挑了下眉梢,神采同謝棠如不經意勾出半點相似來,恍然大悟開口:「你是說你娘當年帶走的那丫頭。」


    「也沒什麽,隻不過有點好奇你娘養大的孩子什麽樣而已。你又不願意回嶺南來,我這個孤寡老人總要找個合適的孩子承歡膝下。正好鬼方族不是要個繼承人麽,那丫頭是你娘養大的,正合適。」


    至於虞苒和虞聲的明爭暗鬥,不過是他閑暇之餘調劑心情的一點不入流的小把戲罷了。


    他給予鬼方族這些人爭權的希望,卻又打算在最後轟然擊碎。


    謝棠如從這兩句言辭中隱約猜到他的想法,飛快抿了下嘴角。


    「但是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既然捨不得讓那丫頭回來。我這個做長輩的當然不好強人所難。」他笑著端起茶杯,語調從容溫雅。


    這荒謬的毫無邏輯的說辭,若是從旁人口中說出,叫人信上半個字都不可能。但是換到麵前這個心思難測的瘋子身上,又讓人覺得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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