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謝棠如就沒有告知商清堯了。


    「你啊……」商清堯聞言,看著他無奈嘆了口氣,一副完全沒有辦法的模樣。


    ——


    他對謝棠如,在外人眼中是有些縱容太過。


    卻沒有人提醒他。


    謝棠如避開商清堯溫和無奈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多天沒有記起魏國公府上他那位貴客,不知道他去北地查探的人拿到結果了沒有?


    而且,謝棠如謹慎地掃過商清堯的眉宇,從某幾個角度看,商清堯和姚尚分外神似。


    若是說他們是親兄弟,十之八.九的人約莫都會相信。


    可是成王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整個朝廷,成年的皇子也就四位。但如果說姚尚是商清堯的私生子……謝世子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成王殿下估計沒辦法幾歲就生出一個兒子來。


    謝棠如對姚尚的身份產生了一種空前的好奇。


    這種好奇甚至讓他不想現在就殺掉商清堯。但是……謝棠如往袖裏推了推匕首尖,將利刃隱藏起。冰冷鐵刃貼著溫熱跳動的血管,隻要稍稍一動,就能刺破薄薄的皮膚,紮進猩紅血液裏。


    謝棠如握著匕首,對上商清堯的眼睛,忽然想到了白雲觀內潛藏的三百弓弩手。


    他為認可的對手親自備下的「黃雀」。


    第24章 花謝月朦朧04


    他看著成王的側臉,片刻後別開眼去。


    眼底無數幽暗的神情盡皆被長睫遮掩。


    商、清、堯。


    名字在舌尖卷過,音節染出繾綣多情的意味,最後融化在唇邊冷淡似假的笑意中。


    ………


    白雲觀佇立於半山腰上,有一道三千階的台階可以從山腳直通道觀大門。這一代觀主姓徐,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是仍舊發須皆黑,精神抖擻。


    徐觀主早早就領著一眾弟子等候在山門外,手持拂塵,道骨仙風。


    「成王殿下,刺史大人。」徐觀主微微頷首行禮,目光一一從這一行人中掃過,在掠過謝棠如的臉時,徐觀主眼皮子跳了跳,隨後竟有些匆忙地調轉視線。


    商清堯沒有錯過徐觀主的慌亂,眼角餘光順著他的視線追尋而去,最後定格在謝棠如瓷器般瑩白的臉上。


    他倒沒有多想。


    徐觀主認識魏國公世子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情。魏國公夫人曾經就在白雲觀做過一段時間的坤道,後來被其誠心所打動,才嫁與魏國公。


    魏國公世子與白雲觀說一句「關係匪淺」也不為過。


    徐觀主到底人情達練,很快就恢復如沐春風的表情,微微抬手:「殿下,刺史大人,貧道已經命人備下小宴,還請各位貴客先入殿歇息片刻。」


    商清堯頷首,抬步走進大殿,其他人才有行動。虞州刺史朝他身邊的的使了個眼色,那小廝打扮的青年就從人群中溜走了。


    謝棠如握住扇柄,輕輕叩在另外一隻手的手心裏,目光微轉。漸霜會意,掃了周邊一眼,跟上趁亂滑走的人。


    店內供奉的不是三清像,是位娘娘,但具體是哪位,謝棠如也不認識——怪隻怪這尊雕塑的風格太過新奇大膽,實在叫人想不到哪位神仙該如此麵目猙獰。


    謝棠如立在神像之下,仰頭望去居然能從神像的眉目中看出一點慈悲溫柔。


    他不覺彎了彎唇。


    「這是太陰娘娘。」商清堯站在他身側,輕聲開口。


    聞言謝棠如又打量了神像片刻,不得不承認實在瞧不出來這是哪門哪派的太陰娘娘。


    「………」


    「白雲觀內的仙家倒是……別致。」


    商清堯笑了聲。


    「我原以為阿翡對供奉的這幾位神仙應當熟知。」


    「我不信神佛仙家,更談不上熟悉與否了。」


    謝棠如淡淡回答,他整張臉上的神情都很疏淡,細品有幾分對這些仙人的漫不經心。


    「那我倒是與阿翡在此事上誌同道合。」商清堯微微一笑,「若是世人功過是非都由神仙裁定,那麽豈還需人力?不是隻要等神仙蓋章就行了?」


    謝棠如將視線從神像上收回,不走心地恭維一句:「殿下非常人也。」說完他便朝側殿走去。


    側殿裏供奉著其他神仙像,謝棠如更不認識,殿內幾個小童正在灑掃。神仙像鍍了一層明亮的金,讓整個側殿都華貴起來。


    但是金光閃閃的神像沒有吸引謝棠如的注意,倒是幾個小童手上的薄繭令謝棠如在多側殿逗留片刻。那必然是常年習武的人才會留下的姿態和手上繭子,而且這些人多學的不是兵器劍法,反而是更接近暗殺流派的特徵。


    ——他們極其擅長隱匿。


    這……是虞州刺史的人?


    謝棠如心中猜測。


    但是似乎又不太像,他想著看了商清堯一眼。


    虞州刺史對成王的殺心昭然若揭,這位在父親忽視冷眼和北地生死場上磨練出來的成王殿下,真的會一點沒發覺、束手待斃麽?


    不需要商清堯回答,謝棠如就能夠在心底給出回答。


    ——不。


    成王絕不是蠢笨之輩,不會乖乖任人宰割。


    請君入甕。


    謝棠如想到了這個詞。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和商清堯走了一路,走到不知道什麽地方來了。


    是一間偏僻的側殿,但沒有擺放神像,隻有一張鬆木長桌,桌上擺放這簽籌、八卦盤等物,一個灰白道袍的人趴在長桌上,閉著眼睛,腦袋一點一點,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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