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鵬程又想撇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呢。


    然而等小張啟開罈子倒酒,聞到那股甘冽馥鬱的酒味之後,他就真香了。


    聞著香喝著更有滋味,清甜爽淨,回味綿長,和他以為的果汁飲料兌酒精完全不是一回事,和超市裏賣的青梅酒也大不一樣。


    不知不覺間馬鵬程就三杯四杯下了肚,喝得一張國字臉白裏透著紅,紅裏透著黑,黑不溜秋,綠了吧唧……不好意思,串詞了,總之馬經理喝得欲罷不能,一不留神就有了幾分醉意。


    幾名員工也都吃得很滿意,讚不絕口,小張有些得意道:「怎麽樣,我沒說錯吧。這些菜還都隻是他們家的廚子做的,據說老闆水平更高,隻是他輕易不下廚,想吃他親手做的菜得看運氣。」


    「哇,真的嗎,那什麽時候咱們再來碰碰運氣!」


    「好啊,下個月我過生日就來試試!」


    這話聽得馬鵬程又有點不順耳,什麽運氣,無非也是一種飢餓營銷的手段,多給那老闆幾百塊肯定就屁顛屁顛地捲起袖子親自上陣了。


    說話之間,院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上身穿一件細棉麻的天青色對襟褂,下麵是條同質料的深色闊腿褲,腳蹬一雙黑布鞋,身量高挑,膚色白淨,烏髮黑眉,細長的眼尾稍稍上挑,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風流恣意。


    月上中天,灑下一院淡淡的銀輝,落在那年輕男人身上,令他整個人像由裏到外透著一層光似的。


    馬鵬程不經意間轉頭看了一眼,筷子上剛夾的一塊肉就掉進了碗裏。


    小張激動地小聲說:「快看,他們家老闆來了!」


    其他員工伸長脖子一瞧,個個都「哇」了一聲。


    「我還以為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呢,沒想到這麽年輕!」


    「關鍵還長得這麽帥,像從電影片場裏走出來的,好像那個叫xxx的明星哦,是我的菜!」


    「切,那個棒子明星臉上不知道動過多少刀,都是假的,這個一看就是真的!」


    玉霖充耳不聞,穿過天井,逕自走向通往後院的月洞門。


    馬鵬程酒精上頭,腦子一熱,起身喊道:「老闆,能不能麻煩你親自給我們這一桌加兩個菜,我多給一倍的錢!」


    玉霖眼波一轉,瞥過來一眼,唇邊泛起一抹和氣而疏離的淡笑:「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今天沒空,下次吧。」


    馬鵬程對上那雙黑白分明靈動鮮活的眸子,心裏一陣迷迷登登,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行,那、那就下次吧。」


    「吃好喝好。」玉霖帶著那抹淡笑抬腳進了後院。


    一桌人不由都感慨這老闆真有個性,有錢都不賺。


    「人家可能不缺錢,開個私房菜館純屬玩票性質。」小張以手托腮,作花癡狀,「這家老闆好像還是單身,我要是年輕五歲就好了,肯定就追他了。」


    其餘人頓時嘻嘻哈哈地鬧笑起來。


    「張大姐,你年輕十歲都沒戲!」


    「還是努力賺錢吧,過個十年二十年說不定可以包養一個這樣的小狼狗呢!」


    「哈哈哈就是……」


    ……


    玉霖來到後院,把前麵的嘈雜人聲隔絕在外。


    後院更小,隻有三十多個平方,北麵兩間朝南的臥室,東廂一個儲物間,不過玉霖一個人住足夠了。


    西牆下還有一棵數十年的青梅樹,枝繁葉茂,遮出半院蔭涼,這個時節果子已經摘完了,店裏的青梅酒就來自於此。


    玉霖已經在外麵吃過了,進了自己的臥室後一改先前的雲淡風清,沒個正形地往竹椅上一躺,二郎腿一翹,然後掏出手機刷短視頻。


    他不是不想賺錢,也沒那個資本玩票,純粹就是懶,加上有點輕微潔癖,不想進廚房被油煙味熏一身。


    玉霖的廚藝是幾年前就過世的父母傳下來的,他生來就有這方麵的天賦,做出來的菜味道比父母更上一層樓。大學畢業後他懶得出去給人打工,就把家裏的小飯館改造成了私房菜館,並大言不慚地起名為「仙台」,意為吃了自家的菜,就如同登上仙鄉瑤台一般快活滿足。


    一開始玉霖還親力親為,內外操持,沒多久就嫌髒嫌累,嫌煩嫌吵,於是雇了一個廚子、兩個幫廚打雜的夥計和一個傳菜招待的周嬸來幹活,這麽幾個人就夠用了。等把手藝差不多教給廚子後玉霖就當起了甩手掌櫃,偶爾心情好了或者嘴饞了,他才會捲起袖子親自做兩道菜換換口味。


    廚子叫趙海昌,體格健壯,為人實在,幹活也挺麻利,就是悟性稍微差了一點,再怎麽勤學苦練也隻學到了玉霖的五成手藝。即便如此也足夠仙台在雲城的吃貨圈立足了,小張並沒有誇大其辭,兩年來小飯館始終不愁客源,必須提前預訂才能排得上。


    隻是一天午晚兩餐,一共隻做十桌菜,毛利也就□□千,扣除人工和各項成本後剩不了太多,發不了大財。


    玉霖生性散淡,不是個有雄心抱負的人,能夠負擔自己的吃穿用度,悠哉遊哉地過點安逸日子,他就知足了。


    九點鍾的時候客人陸續散去,前院終於安靜下來。


    玉霖放下手機,起身伸個懶腰,溜溜達達地去了前邊。


    見到玉霖過來,趙海昌把手擦幹淨,從廚房裏出來,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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