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星河璀璨,浩瀚又澄澈。


    卻又高高在上,俯視芸芸眾生。


    顧無關唇瓣顫了顫,聲音和緩平淡:「神君……」


    「嗯。」銀髮男童輕輕應了一聲。


    對於今晚的會麵,兩人似乎頗有默契,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真要說的話,整個離芳水鏡最了解神君的,便是風月君顧無關。


    洛嶺以神君為活下去的理由,習慣了仰視,唯有顧無關,從一開始便注視著真正的神君,明白神君溫和的表麵下,何等的冷漠。


    有時候顧無關都無法理解洛嶺的狂熱和偏執。


    神君被鎮壓五千年,五千年不曾聯繫,神君離開鎮魔劍塔後,也沒有回離芳水鏡一步,漠不關心。


    可是洛嶺卻始終如一,不曾動搖過半分。


    沉默了片刻,腳步聲再度響起,隨後是一縷清風穿過鐵牢、穿過禁製的聲音。


    那絲絲縷縷的清風飄過顧無關的眉眼處,帶來幾分清涼。


    顧無關唇瓣微啟,極輕極低:「你等不及了,現在便要收回所有的力量?」


    神君回答:「嗯,耽誤太多時間了。」


    顧無關眉梢眼角剎那間盈滿笑意,如迴光返照,亦如明月如勾前,最後的圓滿。


    他道:「好……」


    那縷清風便落在了顧無關眉心,溫潤又柔軟。


    顧無關垂下眼簾,隨著力量的流逝,氣息也越發虛弱。


    阿離懸空在地牢上空,盤著雙膝,手掌托著腮,似乎在沉睡,卻時時刻刻關注著地牢中的一切。


    可是,他從始至終都未發現神君。


    阿離對任何陰邪的力量都極為敏感,所以即便顧無關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將顧無關揪回來。


    而過於純粹的力量,反而會短暫的屏蔽他的感官。


    血色的明月自厚沉的雲霧間若隱若現,月光將雲霧邊緣浸透,在這無邊夜色中,滲出幾分殘陽般的綺麗來。


    清風徐徐,枝葉簌簌,暗影交疊。


    銀髮男童的身體再度拔高了一些,如果說他原本是七八歲的孩童模樣的話,如今便是十一二歲的模樣了。


    兩條小辮子紮在男童頭上,顯得可愛又乖巧,紮在稚嫩少年頭上,便多了三分雌雄莫辨。


    右手臂傳來入骨的刺痛,雪回神君撩起寬大的袖子,露出一條少年人骨骼纖細的手臂來。


    這條手臂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白色紋路,如同破碎的白玉,紋路越來越多,最後裂開,滲出殷紅的血。


    血液自指尖流淌於地。


    神君神色莫測的望著這條手臂。


    ——這是五千年前,太玄道祖留下的傷。


    他曾毫不留情,屠了太一宗上萬弟子。


    而太玄道祖並未殺他,卻也不曾像君長生以為的那般,手下留情。


    當年的小喵兒是真的想把他永遠鎮壓在劍塔之下,為此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他右手臂上留下了這一道傷口,將他釘死在劍塔下。


    他右臂被廢,化為森森白骨,再也無法撫琴,甚至無法發揮出本命法器的全部力量。


    如今,他重新轉世,那道傷口便如跗骨之蛆,跟隨而來。


    便是真龍之軀也無法承受那道傷口,隨著他拿回原本的力量,逐漸長大,這條手臂也開始保不住了……


    輕輕抿了抿唇,神君踏進清幽的小道。


    阿離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揉了揉鼻尖。決戰之後,萬魔城的血腥味實在太重了,阿離並未當一回事。


    長蒼睜開冰冷威嚴的龍瞳,俯視四方。


    他再一次聞到了同族的氣息!


    長蒼震翼,再度沿著亭台樓閣低低滑行,將九幽宮甚至是萬魔城都翻個遍。


    這段時間,居住在萬魔城的魔族都習慣了應龍的例行巡查。


    被打斷修煉的,幹脆翻身睡覺,正在忙碌的,幹脆收工,被勁風掀翻的,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淡定的爬起來。


    這可是魔皇的三叔!


    他們打又打不過,惹又惹不起,還能咋滴?


    湊合著過唄。


    演練場上,鍾應正在練槍。


    手指緊握陸離槍,指尖捏的泛白,槍尖玄色火焰如紅纓,在風中獵獵。


    長槍一刺、一撥、一橫掃——


    鍾應每招每式簡簡單單、普普通通,所過之處卻是陣陣炸裂的聲音。


    玄冥石堅硬如鐵,然而以玄冥石鋪成的演武場上,卻被陸離槍刺出無數窟窿,差點兒成了篩子。


    長槍一劈,槍尖指的方向撲起數丈煙塵,無數碎裂的玄冥石向著四麵八方濺去。


    君不意站在演武場邊緣,指尖微勾,清涼的夜風自他身後吹來,勾起一縷鴉色長髮,將煙塵盡數捲起,吹上雲端。


    鍾應發泄了半天,此時沉著麵容,一言不發。


    略微淩亂的額發在眼底落下一層陰影,似鏡麵下的妖魔鬼怪,掙紮欲出。


    腳步聲傳來,君不意握住了鍾應的手指,捏了捏,隨後十指相扣。


    這樣簡單的動作,卻好像有無窮的力量。


    鍾應抬起了頭,月色下的眸子蒙了一層清晨的霧,眼底的妖魔鬼怪卻是消散無痕。


    「累了嗎?」君不意問。


    聲音又清又淨,是鍾應最喜歡的那種。


    鍾應彎了彎桃花眼,唇角勾起,搖了搖頭:「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打他個十天十夜我也不累,要不要比劃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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