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黃昏之際,天色本就昏沉,被低垂的雲霧一遮掩,又被細雨綿綿一籠罩,天地便如山水畫一般,素雅靜淡。


    柑橘個頭不大,卻個個有著黃赤色的果皮,看上去酸甜可口。


    君不意摟著幾個柑橘走在朦朧雨霧中時,雨滴避開了他的身子,雪白的衣袂、鴉色的長髮、以及懷中的果子,沒有沾上絲毫濕氣。


    遠遠的,君不意便看到了一片顯眼的紫色,那是丙字叄號院內的紫藤蘿花架,他和鍾應共同的院子。


    君不意瞧了眼廣袖下露出一截流蘇的玉佩,有些躊躇,又有些期許,便在院外站了數息。還不等他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少年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從院子裏傳來。


    「君不意,你怎麽還不進來?」


    君不意抿了抿唇,踏入院中,第一眼便看到了雙臂趴在欄杆上的少年。


    天地清淡,這少年卻灼灼明亮,堪比三春桃花。


    鍾應比君不意回來的早,在屋簷上掛了一盞明亮的燈籠後,便等著君不意的酒。瞧見雨簾中走來的人時,抱怨了一句:「怎麽回來的這麽晚?不就送一下人嗎?」


    君不意拾階而上,清越的聲音傳入鍾應耳朵中:「你不跟劍主多說說話嗎?」


    「有什麽好說的?」鍾應撇嘴,「他就在劍島待著,又不是見不到了。」


    想了想君不意的情況,鍾應又道:「不過重明國離的遠,你想多和霄後說說話,也正常。」


    「是說了一會兒話,然後我在日月台摘了幾個橘子。」


    「橘子?」鍾應疑惑的歪了歪頭,「你摘橘子做什麽?」


    君不意輕輕抿著唇,站在屋簷下道:「突然想起來,我答應了小八,要給他摘橘子。」


    鍾應一聽那小屁孩就火大:「給他摘什麽橘子,別慣他那臭毛病。」


    「不是給他摘的,小八隨母後離開了,我才摘的。」君不意在鍾應身側坐下,稍稍抬起手臂,露出了懷中橙色的橘子,「你要吃嗎?」


    因為小八,所以想起要摘橘子這件事,不過橘子摘來沒有君九思的份……


    鍾應想通了其中關竅,頓時眉開眼笑:「給我來幾個。」


    君不意幹脆全部放在了長椅上。


    鍾應拿了個橘子,剝開果皮,沒那麽耐心撕去果肉上的白絲,直接吃了起來,含含糊糊的問:「酒了?」


    君不意從虛空拿出一精緻的酒壺,一對茶杯,慢悠悠的為鍾應滿上。


    鍾應低頭聞了一下,清香酒味,撲鼻而來。


    「果酒?」鍾應吸了吸鼻子,嘀咕,「怎麽和你母後拿的不是一種酒?」


    「七日醉太烈了,你似乎……不太會喝酒。」


    鍾應立刻反駁:「說的好像你會似得!」抬手晃了晃酒壺,鍾應又道,「這酒不烈就算了,還少。」


    「不能喝多,最多喝一兩杯,我們明天要上課。」君不意耐心解釋。


    鍾應嘴上挑剔,然而,當真喝了口果酒後,臉上就盡是滿足之色了。


    君不意雙手端著酒杯,看著鍾應飲酒時,衣袖順著白皙的手臂滑落手肘,露出手腕上的墨玉手鐲,眼光餘光又暼到自己腰間的玉佩。


    他想,鍾應居然沒發現……


    剛剛拿橘子時,鍾應手指頭離玉佩隻有一寸距離,墨玉在燈火下瑩潤生輝,格外亮眼,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可是鍾應就是沒發現玉佩之事。


    君不意心中的忐忑,悄悄散去,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空空的,有點兒異樣的失望。


    兩個少年瞧著雨中的紫藤蘿,喝酒的喝酒,吃橘子的吃橘子,都沒說話了,卻沒有絲毫尷尬,反而格外的平和。


    鍾應酒量不佳,小酌幾杯後,便覺得臉頰有點兒燙了。


    偏偏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的聲音在耳邊傳盪,無端的惹人心煩。鍾應歪了歪頭,有氣無力的喊一聲:「君……」


    聲音戛然而止,鍾應發覺君不意靠著欄杆睡著了。


    鍾應本該回臥房,鑽進暖烘烘的棉被裏睡覺,或者任由他睡著,自己把剩下的酒水和橘子全部幹掉。但是看著睡顏恬靜的君不意,鍾應突然想起來他昨天發熱的模樣。


    「醒醒。」鍾應喊了一聲,「要睡回去睡。」


    君不意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睫毛顫了顫,卻似乎被惡夢魘住了一般,沒有醒來。


    鍾應便抬手推了推。


    他們靠的太近,鍾應這麽一下,君不意身子一晃,就靠上了鍾應肩膀,慢慢滑進了鍾應懷裏,腦袋枕在了鍾應膝蓋上。


    鍾應身體僵住,半響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後決定任他躺著,自己小心翼翼剝橘子吃。


    吃到一半時,枕在他膝蓋的人突然拉住了鍾應的衣袖,摟住了他的腰身,越摟越緊。


    鍾應手指頭一抖,一瓣果肉便跌在了地麵上。


    鍾應有點兒可惜,語氣不太好:「你要是醒了,就快起來。」


    「……」


    無人回應,鍾應便知道君不意還沒醒。


    吃的喝的都沒了,鍾應麵前能「玩」的就隻有君不意了,鍾應低頭,見他睫毛輕輕闔著,便抬手去碰。


    指腹柔嫩,睫毛似小刷子,稍微一碰觸,鍾應便覺得指尖癢癢的,好像被小貓兒輕輕撓了兩下似得。


    鍾應覺得頗為新奇,從右眼睫毛一直騷擾到左眼睫毛,直到君不意擰起了眉毛,鍾應才「咻~」的縮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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