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麽?」耀哉蹙眉,不明所以。


    童磨頓了頓, 想起他失憶的事,自嘲地勾唇淺笑:


    「是我在酒裏摻了東西,你喝下去才會變成吸血鬼的,忘了嗎?」


    童磨說「你忘了嗎?」的語調猶如吟遊詩人的牧笛聲那麽悠揚。


    但此刻的坦白不是明智之舉,而是推他入深淵的序曲。


    耀哉果然暴怒, 暗紅的瞳孔殺意滔滔。他猛地扼住童磨的喉嚨:


    「你在找死。」


    窒息感鋪天蓋地,童磨不掙紮,反而挑釁地抻長脖子。


    耀哉見狀怒火更甚。


    「砰—」的巨響, 牆邊桌上的花瓶應聲爆裂, 碎片劃過童磨側臉的速度快過流星墜落。


    他的皮膚上多出道淺淺的豁口,滋滋往外流冒血,空氣裏充斥著美妙的味道。


    吸血鬼對血液最是敏感。


    這一遭, 耀哉反而從被負麵情緒控製的狀態清醒,跌入另一個圈套。


    他的眼眸時而像山澗泉水清澈, 時而又覆上朦朧的血色,目光情不自禁望向童磨的傷口,舔了舔唇:


    「讓我咬一口。」


    那隻扼住童磨脖頸的手倏然放開,近乎溫柔地摩挲他沾血的傷口,表情玩味。


    極樂教主怔愣, 雖然生與死對他沒有本質區別,但身體的本能讓他即刻張大嘴, 像瀕死的魚那樣渴求氧氣。


    「哈呼,哈呼—」


    耀哉沒催他,自顧自舔了舔指尖的殷紅,不慌不忙道:


    「讓我咬一口。」


    童磨抬頭,看見那人眼裏自己的倒影,青紫交加的臉色難得狼狽。他假裝無奈一哂:


    「我能拒絕嗎?」


    「不能,但我可以讓你實現一個願望。」


    「願望?」


    童磨可沒那種東西,沒等反應過來,略帶冰涼的指尖輕抵住他的額頭。


    耀哉,噢不對,是檜綺殿下像對待其他教徒那樣居高臨下試圖「傾聽」他的情感。


    「別白費力氣了。」


    「閉嘴。」耀哉不怒自威地訓斥。


    他闔上眼,表情悲憫得猶如至高無上的神明。


    這太可笑了,比情感缺乏的極樂教主還要可笑。


    因為這傢夥現在明明是吸血的惡鬼啊。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遊走,漫長過一世紀,比一秒更短暫。


    童磨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些幻覺—仿佛他真的擁有洶湧複雜的情感。


    不,哪怕隻是像新生嬰兒那樣微弱的波動也好。


    「你說得對,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你的心就像是個真空地帶。」


    撲通—


    童磨的心髒驀地一跳,默不作聲垂下眼簾。


    這種結果他早就猜……


    「不過沒關係。」耀哉毫無徵兆地湊近他耳畔,用一種誘惑人心的語調娓娓道來:「就算這樣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


    [同類。]


    「我可以把你也變成吸血鬼,隻要你讓我咬一口。」


    焦?


    糖?


    獨?


    家?


    整?


    理?  童磨怔愣,渾身仿佛電流通過般顫了顫,他的眼裏流出兩道清淚,張嘴說了彼此都知道的答案。


    [好。]


    這個字脫口而出的霎那,極樂教主甚至伸手擁住耀哉彎曲的背,就像擁抱一種比玻璃光更飄渺的東西。


    是希望,是歸屬。


    他沒意識到耀哉已經淪為徹頭徹尾的騙子,明明沒咬過人,怎麽確信能把對方變成同類?


    這隻是吸血鬼為獲取血液的一種謊言,罷了。


    耀哉感受到童磨的臣服,鼻腔一聲稍縱即逝的輕嗤,把他礙事的和服領子拉開些,張嘴露出尖銳的獠牙,正要狠狠地咬下。


    嘶啦—


    伴隨一道破空而來的利風,耀哉用力推開懷裏的童磨。


    一縷雪色泛光的髮絲悠然飄落,他站直身體緩緩抬眼望向門口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微斂的紅瞳驟然陰沉。


    「森-鷗-外。」


    那人閑庭信步地走近,另一把薄如蟬翼的手術刀在修長的指間翻轉。


    「哦呀,是鄙人破壞了你的好事嗎?」


    「你……」


    話音未落,耀哉忽覺一陣頭暈目眩。


    他不甘地倒地,透過身旁那柄手術刀冰冷的刀麵,隱約間看見個穿橙色公主裙,手裏拿著針筒的小姑娘。


    *


    許久,產屋敷耀哉醒了,腦袋卻還昏昏沉沉。


    他直愣愣盯著天花板數秒,晦暗的瞳不時閃爍詭異的紅光,片刻前的記憶如潮水回溯。


    「森鷗外。」


    男人咬牙切齒地呢喃,猛一起身,忽然左手腕撕裂般疼痛。


    他不由自主倒吸口冷氣,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硬生生被拷在床上。


    會做出這種殘忍舉動的人選不作他想。


    「森-鷗-外!」


    耀哉眼裏醞釀暴風驟雨的同時,周遭掛起一陣壓抑的旋風。


    哐當哐當—


    結實的窗框被震得低聲嗚咽。


    可這兒實在空無一物,除了一張床和低矮的床頭櫃,沒什麽東西可以破壞。


    耀哉將被銬住的左手腕舉到唇邊,慢慢伸舌如受傷的野獸舔舐上麵滲出的血絲。


    他一邊舔一邊思考脫身的對策,總而言之,拿手的瞬移是不管用的。


    踢踏踢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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