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沒多久,宋府的人就氣勢洶洶的來了。


    趙明蓉和宋成宣走進來,身後跟著三個年長的嬤嬤,還有兩個壯碩的家僕。


    趙明蓉見到宋璃,作勢就要拉她過去,卻被她側身躲開了。


    趙明蓉眼神一冷,臉上卻帶著笑:「阿璃,你要來外祖家,跟娘說一聲,車馬丫鬟伺候著你過來。你這大晚上的一個人走了,要是遇到壞人可怎麽辦?」


    宋璃走到聞嬤嬤身邊,輕聲道:「我很好,沒遇到壞人。」


    趙明蓉察覺到了宋璃對她的抗拒,心裏冷哼了幾聲,看來這一晚上,那個老不死的沒少給這丫頭灌迷魂湯。


    原主父親宋成宣冷著一張臉,嗬斥道:「你越來越沒規矩了,身為女眷,未經通報私自離家,有違家法。」


    宋璃知道宋家家法,原主被懲罰過很多次。


    他們用一根細長的小竹條打在肚子上,不會留下傷痕,卻能讓人痛得死去活來。


    就在這時,椿霞扶著外祖母走了出來。


    外祖母冷眼看著那二人,冷聲道:「外孫女來看生病的外祖母,行的是孝道,犯了哪門子的家法。」


    趙明蓉小妾上位,在外祖母麵前自是矮上幾分,她福了福,問了安,然後給宋成宣使眼色,讓他說話。


    宋成宣問了安,道:「嶽母大人,您身體不好,回屋歇著吧。阿璃我就先帶回府了。」


    外祖母道:「不急,我還有事要跟你們說。我身子弱,吹不得風,你們跟我進屋來。」


    幾人進了正堂,各自落座,宋璃乖巧的站在外祖母身邊。


    外祖母靠在軟塌上,喝了一口聞嬤嬤送來的茶後,方慢慢開口道:「我女兒是個沒福分的,早早就去了。隻給我留下這一對外孫。外孫子命苦,被歹人誣陷栽贓,趕出家門,如今音訊全無。


    我現在隻剩下這一個寶貝外孫女。我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如今唯一的心願,就是給外孫女找個好的歸屬。」


    見外祖母不提宋府讓宋璃做妾的事,宋成宣也不敢提,隻道:「嶽母大人說的是,阿璃就快十五歲了,是該籌備婚事了,我和明蓉心裏也一直惦記著這事。」


    外祖母道:「你們事忙,難免顧及不到這些小事。我做主,替小璃兒物色了一個好人家,婚事我已經定下了。」


    「什麽!」宋成宣驚得跳起來。


    做妾不是嫁人,沒有那麽多繁瑣的禮儀,宋璃和侯爺之間並無任何契約文書。


    若是宋璃真的和他人訂婚了,再讓她去做妾,就是宋府的不是了。


    趙明蓉拉著他重新坐下,用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然後皮笑肉不笑的道:「老夫人,自古以來,孩子們的婚事,遵循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璃的這門婚事,不提前知會我們,怕是不妥。」


    外祖母輕呷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宋成宣身上,視趙明蓉為無物:「女婿,你怎麽看?」


    宋成宣道:「明蓉說得對,兒女的婚事當由父母做主。」


    外祖母將茶杯放下,又慢慢的將茶杯蓋上,沉聲道:「後宅裏沒見識的婦人說這話便算了,你一個朝廷命官,怎可說出這般沒體統的話。」


    大冷的下雪天,宋成宣的頭上浮出一層冷汗:「請嶽母大人賜教。」


    外祖母道:「這裏是帝都,天子腳下。帝國建立以來,就嚴律禁止包辦婚姻,婚約締結必須自由自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話,在自家裏說說便算了,若是讓旁人聽了去,豈不是要告你一個公然蔑視帝國律法之罪。」


    宋成宣舉起衣袖擦去一頭的冷汗:「嶽母教訓的是。」


    趙明蓉被說成是栽贓陷害的歹人,又被諷刺「沒見識」,心裏正憋著氣。


    她瞧見自家夫君三言兩語就被唬住了,忍不住搶白道:「老夫人,我們宋氏是有名的世家,不是普通的小門小戶。無論如何改朝換代,世家的傳統不能忘。兒女的婚姻事關家族榮辱,不能在父母不知道的情況下私自定下。」


    「世家?」外祖母訕笑:「都什麽朝代了,世家這兩個字,還值幾個銀子?」


    趙明蓉氣得身子發抖,宋成宣亦寒著一張臉。


    他們都出身世家,皆以此為榮。


    外祖母這是在公然打他們的臉。


    外祖母道:「以前隻有世家的男子能做官,門第是高貴。可如今的帝國,女人做將軍,做權臣的,還少麽?帝都最炙手可熱的監察特使桑子煜大人,還是家僕之子。反倒是曾經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在帝都坐著高位的,又有幾個?」


    趙明蓉和宋成宣氣歸氣,卻無法反駁。


    世家的美夢早就碎了,隻不過他們不願意醒罷了。


    宋璃滿心欽佩的將茶杯送到外祖母麵前,溫聲道:「外祖母,喝口茶,潤潤嗓子。」


    外祖母年輕的時候不但是東城有名的美人,還是鼎鼎大名的女商賈,能力傲視一幫鬚眉男子。


    那時,白家的鋪子開遍了整個帝都。


    隻可惜後來外祖母年歲大了,精力不濟,將所有的生意交給了舅舅。


    舅舅不爭氣,不僅敗光了家產,還欠了不少高利債。


    趙明蓉不肯死心,轉念一想,宋璃見到外祖母左右不過幾個時辰,他們哪裏來得及找人訂婚,這個老不死的,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趙明蓉冷笑道:「老夫人說的是,我一個後宅婦人眼皮子淺,沒見識,鬧笑話了。老夫人的眼光是頂好了,定能給阿璃尋個好人家。既然定下了婚約,我們身為父母,總能看看婚書和未來的女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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