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離終於放過了她,額頭相抵,神色有些迷離。火中「嗶啵」的聲響讓容蕊忽然一驚,急忙將陸離推開,看他一副無辜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顫著手指著他:「不是說了不能隨意親嗎?!」


    容蕊的心咚咚跳,心裏卻是真的生氣。


    也不知道是氣陸離明知這事兒的意義還輕薄她,還是氣自己內心竟然並不反感他,還任由他親了許久。


    然而陸離此時察言觀色的本領卻真是已經出神入化,他雖然看出容蕊有些生氣,但好像又不是真的生氣,於是他一把包住容蕊指著他的那隻手,道:「你不喜歡我嗎?」


    你不喜歡我嗎?


    簡單的幾個字,卻振聾發聵。


    七情六慾,乃是有生之靈的常態。容蕊雖為屍煞,卻與殭屍不同,她更像人。


    所以,她也有七情六慾。


    陸離是一個明察秋毫的屍。他或許不明白「喜歡」的情感,卻能判定出自己對他的「喜歡」。


    所以,他又親了她,因為他認為容蕊喜歡他。


    容蕊愣怔片刻,將自己的手從陸離的手中拿了出來。她沒有去看陸離,而是看著眼前的篝火:「我是喜歡你,是把你當作朋友的喜歡。這種程度的喜歡,不可以親吻……」


    陸離定眼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有些不解:「你說喜歡就可以……」他感受不到那種情緒,但曾經聽容蕊描述過。


    他細細觀察,知道容蕊喜歡他。


    他也想親容蕊,為什麽不可以?


    容蕊看著他眼中的困惑,按住心頭莫名地情緒,最後還是決定做一個古板的夫子:「隻有夫妻才可以。我和你是夫妻嗎?」她的聲音有些生硬。


    夫妻也在陸離的認知之中。


    一男一女兩個凡人,通過一些奇怪而又繁瑣的儀式,日夜住在一起。


    他想了想,他和容蕊好像就差了那麽一個奇怪而又繁瑣的儀式。


    「那我們做夫妻。」陸離說。


    容蕊有一瞬間的悸動。


    卻也不過僅僅是一瞬間。


    生靈有七情六慾,但殭屍並不算是活物,活屍和跳屍隻有一些身體本能,而有了靈智的行屍則逐漸開始產生欲望,隨著實力的增強,至飛屍的時候便會有七情,能嬉笑怒罵,□□皆在。


    說白了,殭屍進階的過程,就是像人靠攏的過程,隻是這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


    她知道陸離作為一隻行屍,慢慢有了一些簡單的慾念。


    比如對自己的鮮血,甚至對她整個人的獨占。


    這也是為什麽他對曹積童宴有敵意,對黏黏糊糊的小炣有敵意。


    但這隻是欲,而非情。


    她看著一臉麵無表情的陸離,此時他的臉在火光映襯下鍍上一層暖色,不復青白,反而顯得俊逸非凡,忽然想起那時候為了騙過司芳閣的林媽媽她為他塗脂抹粉後的俊朗麵容,與現在重疊在了一起。


    但不管是怎樣的他,眼中都沒有情。


    他所說的做夫妻,不過出於對自己的獨占欲。


    欲不是情。


    這六年間,因為血的緣故,他們二人不得不經常在一起,自己對他的陪伴已經習以為常,卻忘記有朝一日,他若真能成為飛屍,還願不願意綁在她身邊呢?


    更何況,自己連過往都不清楚,又何談什麽未來。


    對自己來說,如今的羈絆已經足夠,別的不做他想。


    她清了清嗓子:「我不想和你做夫妻,以後也不許再親我。」頓了頓,她又加了句:「還有以後也不能隨意碰我,這叫男女授受不親!」


    既然要回絕,就回絕的更徹底一點好了。陸離如今內心或許正如一個懵懂的少年,對愛和欲有著模糊的想法,便用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她不能因此而沉淪。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這個時候還是拒絕他的好。他現在七情六慾隻是些模糊的影子,被拒絕應當也不會有什麽難過傷感。


    果然陸離一臉平靜,又默默坐回到她對麵,靜靜看著她。


    然而此時容蕊自己卻覺得有些受不了僅有柴火「嗶啵」的氣氛,不想再麵對陸離那被火光映襯下看起來豐神俊朗的一張臉,咬了咬唇道:「我累了,我要睡一會兒。」


    說著便合衣躺在地上,背對著陸離。


    陸離看著容蕊如山巒般起伏的側身,知道她不過是不想麵對自己。


    但此時的他還在想為什麽容蕊不願和自己做夫妻,所以也沒有拆穿她,看到小炣飛近的身影,對著她做了個安靜的手勢,指了指容蕊,又搖了搖頭。


    小炣便也輕手輕腳的靠近,和陸離大眼瞪小眼,枯坐到了天明。


    線索


    容蕊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著了。她本來隻是想調息,但不知不覺,竟然入了夢。


    她穿著朱紅的嫁衣,朱紅的蠟燭,眼前的男子雖看不清容貌,但給人溫潤如玉之感,也穿著朱紅的衣服。那男子說話,聲音中帶著笑意:「阿蕊。」


    \"桓哥哥。\"


    她啟口喚了一聲,睜開眼睛看到高闊的神殿頂部,才方覺是一場夢。


    「什麽桓哥哥?」小炣的腦袋湊過來,一臉好奇的模樣。


    容蕊將她推開,猶自有些迷糊道:「夢而已。」


    可是她心下卻並不隻覺得這是一場夢。


    在她最初有意識的那個雨夜,她腦海中便是這樣的場景。隻是後來諸多的事情讓她將此事遺忘,或者僅當做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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