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獨自留在這裏的長官不可能存活下來。


    再會了,我的長官。


    再見,我的長官……


    ……再也不見。


    十三、承諾


    你要替我……活下去。


    焦灼的火焰,吞噬大地,將所有的存在化為灰燼。


    在呼嘯的火與爆炸聲中,男人的身軀遮擋在他麵前,為他當去灼熱的風。


    “阿諾德!”


    他的手抓住男人的肩膀,想要鬆開手,卻又放不下。


    “阿諾德!!”


    他們終於支持到政府軍的支援,是的!不明物以為阿諾德能夠得救!可是……軍方無視是否有人存活的可能性,直接向村莊開炮!


    啊啊啊!這些自私的人類啊!這些可憐又可恨的人類!你們可知道阿諾德是為了誰苦苦支持在這裏,卻這樣殘忍的將他捨棄!


    “這樣的結果,我早已知道。”


    阿諾德對不明物展露一個難得的笑容。確切的說,是他建議軍方這樣做。為了國家,為了整個人類,不能將這個村子裏潛在的威脅——屍鬼釋放出去。是的,當寫信的時候,他就考慮到自己成為屍鬼的可能性,所以要求軍方不計較他的性命,直接攻擊!


    “抱歉了,不明物,把你也卷進來。”


    他伸手摸摸不明物的腦袋,當時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喜歡上這個孩子,還將自己的知識與技能在最短時間內填鴨式的教給他,哪怕這孩子是人類以外的生物。


    “阿諾德,我們逃走吧!我知道一條通往山裏的通道,我們可以藏起來,不被他們找到!”


    “沒用的,不明物。我也被感染了,發病隻是時間問題。”


    麵臨死亡,這位年輕的情報員像長者一樣平靜又無畏。


    “你……將我吃掉吧。”


    “阿諾德!你在說什麽?”


    他做不到!吃掉阿諾德?那是奇牙之外他的第二個兄長,如同老師一直教導他的人,獸王大人之外他最崇敬的人啊!他怎可能做到!


    “讓我成為你的力量,讓屍鬼的天敵變得更加強大。你要替我……幹掉屍鬼,替我……活下去。”


    不明物依然緊抱著阿諾德,他的手指深深摳入阿諾德的後背。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奇牙對阿魯卡曾做過同樣的動作……他似乎明白了奇牙當時的痛苦與無奈。


    為什麽這個人類能這樣堅強,又是這樣的美麗!為何這個人到最後都惦記著那些背叛他的人類?


    不明物不明白啊!不明物開始憎恨人類!


    可是,假如守護這些人是你的願望——


    “好啊。”


    不明物這樣回答。


    ——我願意替你遵守到最後。


    阿諾德滿足的合上眼,帶著微笑。他的生命之火早已熄滅,隻是靠著一絲執著強撐到現在。如今,政府軍趕來,不明物的性命也保住。他終於可以安心的離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淚沖刷他的臉,與塵土混雜起來,留下黑色的痕跡。猛地看上去,就像黑髮黑眼的生物流下兩行黑色的淚。不明物嚎哭著,可是痛苦無法順著淚水流瀉。胸中的鬱悶令他想撕裂自己的胸膛,索性就這樣死去!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浪費。阿諾德死了,他的屍體即將被屍鬼占據!不能讓阿諾德的軀體被屍鬼染指,這是那個人的最後心願!


    不明物一邊哭泣著,一邊啃食著失去溫度的屍體。


    為了生存下去,將重要之人吃下去。


    為了珍重之人的願望,去守護奪走那個人性命的人類。


    不明物啊!這可是那個如雲一般清朗淩厲之人的血肉!你一點都不能浪費!


    獵食屍鬼的生物,流下最後的眼淚。


    對屍鬼的圍剿結束,在戰場的屍體中,克雷沒有發現自己的長官。


    或許長官沒有死?他帶著盲目又微乎其微的可笑奢望,朝戰場的殘骸再度行了一個軍禮。


    軍隊直接朝村落開炮,沒人能在狂轟亂炸中逃出去。


    不過,那個人可是阿諾德啊!那個人總擅長創造奇蹟。


    ‘再會了,長官。’


    希望我們能夠再見。


    克雷沒有想到,五十年之後自己的願望得以實現。看著站在自己眼前,年輕的灰金色頭髮的少年,他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仿佛自己又回到曾經的過去。


    “你是……那位大人的後代嗎?”


    年過半百的老人伸出手,蒼老的手掌按在少年的頭上。


    “他果然還活著,我知道,他一定活在世界的哪個角落。”


    淚珠從老人的眼角滑落。


    少年僅僅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回答。沉默冷靜又神色不外漏這一點,像極了他的長官大人。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跟你現在一樣大。他現在……還好嗎?”


    “他已經死了。”少年淡淡的回答。時間的磨礪令他成長,令他成長到無愧於那個人給予他的血肉。


    “是嗎。”


    克雷的視線有些恍惚,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是他又不願刺傷這個失去親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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