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衛氏被因私藏神威弩,被連夜抄家一事,便如長了翅膀一般,傳遍整個通寧郡城。(.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十箱神威弩……


    聽聞消息者,皆是目瞪口呆。


    在亂世之中,神威弩可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攻擊器械,其威力絲毫不下於仙師鍛造的法器。


    不過,在各大城邑,這種殺傷利器管製極其嚴格,衛氏乃一介商賈世家,就算真有叛亂的心思,那也不敢造出十箱神威弩。


    所有人對這條消息半信半疑,然而當一隊隊衣甲鮮亮的城衛軍走出大營,陸續查抄衛氏在城內的產業時,持疑者不得不相信,衛氏真的完了,徹徹底底的完了。


    天剛蒙蒙亮,北門便湧出一支二百人的部曲,為首將校神色冰冷,命軍士查封了城外新搭建起來的粥棚。


    靈武衛統領齊光環視周身一根根冰冷的槍尖,暗歎一口氣,給身後百名衛士施了個眼色,丟下了手中兵器,高舉雙手,任由撲來的軍士用鐵鏈縛住自己的軀體。


    “哼,算你們知曉好歹,不用本校尉多費功夫。”為首將校譏誚斜睨齊光一眼,揮手冷喝道:“帶走!”


    齊光被幾名魁梧的軍士押解著,眺望越來越近的雄城,眼底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黯然之色。


    他們這些客卿家兵雖不反抗,卻不代表衛氏能洗清叛亂的嫌疑……十箱神威弩,關乎甚大,已然可以威脅到城防安全,在這亂世,寧殺錯、不放過,便是各大城邑鎮壓禍因的第一準則。


    這一對數百人的押解隊伍,一進入城內,便引起了沸騰。


    無數居民湧在街邊,瞪大了眼睛,興致勃勃的議論起來,而一些世家子弟或立身沿街露台,或倚著酒樓朱欄,麵無表情遠遠觀望。


    一些人在心頭冷笑,他們略一分析,便看出了這是趙家與城主府樂意促成的陰謀,衛氏因叛亂而倒台,那麽城外那一處晶石礦脈,此後便歸位城主府掌控。(.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而趙家,恐怕早已準備好了手段,準備迅速接收衛氏的產業。


    內城的世家大族當然不會錯過機會,亦想從這場亂局中分一杯羹,畢竟衛氏行商數百年,府庫堆積如山財寶,早已讓外人虎視眈眈。


    群狼四起,分而噬之,這就是衛氏的末路。


    ……


    內城大獄位於府衙深處,走過一片關押凡人的牢籠,踏入一條直通地底的石階,便身處郡城人人驚懼的大獄中。


    大獄內暗無天日,一曲修為高深的守衛駐守於此,三兩名紅衣獄卒,腰懸長刀,手提燈籠,在一間間精鐵牢門前巡查而過。


    獄內人滿為患,衛氏上下,不論是奴仆,還是新招攬的門客幕賓,亦或是偏房子弟,盡皆被關押於此。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沒有叛亂,我是無辜的!”


    一名衛氏偏房青年披頭散發,趴在牢門上,將手伸出窗戶使勁搖晃著,略帶泣音的話語響徹整座牢房。


    “無辜?進了此地,管你是哪路神仙,不扒下幾層皮,就想出去?門都沒有。”


    一名紅衣獄卒停下腳步,不屑睨了眼青年,往地上啐口唾沫,挑著燈籠繼續巡察。


    夏錚盤坐在一間封閉的囚室內,四周是精鐵鑄成的牆壁,大約有一尺多厚,恐怕就算是一名肉身境大圓滿的修煉者,亦難以強行逃獄。


    微弱的燈光從鐵門望口透入囚室內,囚室內倒也幹淨,一張木榻,上麵鋪了床嶄新的被褥,角落處設有裝糞便的木桶。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回頭看了眼在榻上悠閑歇息的老道,心頭一陣無語。


    昨夜打開裝滿神威弩的箱子,夏錚就已清楚自己算漏了什麽。


    在他看來,趙氏不過是一個地方小世家,族內無仙師坐鎮,不具威脅性,然而從如今身陷牢獄的下場看來,他的確是小看了趙家,沒有預料到趙氏的觸手竟已深入城主府。


    “前半局是趙家勝了……時間掐得如此精準,就算被人發現了那十口大箱,但郡丞郡尉率領軍士搜查而來,除非有芥子袋,否則無法破解。”


    夏錚心中沉吟,搖了搖頭,默念一遍《天妖煆體大法》的經文,剛想沉入心神修煉,這時牢門外的過道上卻傳來腳步聲。


    幾名獄卒,跟著一名身披官袍的執鞭小吏,在門前停住。


    小吏身材高大,相貌與郡丞李禪有幾分相似,隻是身上多出了一份刻薄陰冷的氣息,仿佛一隻擇人而噬的毒蛇,讓人不寒而栗。


    他甩了甩長鞭,陰森的目光透過牢門望口,投射在夏錚身上,半晌都沒有挪開。


    “一對遊方道士?”小吏暗自冷笑,眯起狹長的雙眸,問道:“閣下覺得這大獄如何?”


    “勉勉強強,一日三餐,倒也清閑。”夏錚語氣平淡道,依舊盤坐在原地,俊秀灑脫,絲毫不見犯人的落魄模樣。


    小吏眼中殺機一閃,抖動長鞭,陰森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夏錚看了他一眼,卻懶得理會,閉上雙眸,心神又沉浸在《天妖煆體大法》的經文中。


    場麵頓時寂靜下來。


    幾名紅衣獄卒吃驚瞪圓了眼睛,偷偷瞥了瞥臉色黑如鍋底的小吏,頓時醒悟過來,紛紛叫罵道:“臭道士,你狗眼莫非瞎了?見到李督郵,還不立即磕頭跪拜。”


    李督郵?


    督郵乃是郡一級的重要官吏,確實有案驗刑獄的職責,夏錚神色一動,重新睜開眼,笑了笑,道:“哦,原來是李督郵。”


    聲音不鹹不淡,如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哪裏有誠惶誠恐的味道?


    眾獄卒料想不到夏錚這般回應,頓時如被掐了脖子的大公雞,臉色漲紅,心下要多憋悶又多憋悶,卻又不敢在郡官前怒罵出聲。


    那李督郵幹笑數聲,語氣陡然一變,溫聲道:“這位道長,我聽幾名衛氏偏房子弟說,你們一月之前便在衛府落腳,是嗎?”


    他不待夏錚回應,睨了身後衛氏父女所在的牢房一眼,壓低聲音道:“若小道長願意指證,將衛氏私造兵械、招攬流民,準備謀反的供詞寫出一份,不出午時,本官便能擔保道長出獄。”


    “肥頭豬耳的,你當我是三歲幼童,任你哄騙?”夏錚笑吟吟道,那語氣,那笑聲,分明充斥著一股嘲諷意味。


    李督郵臉色一變,惡狠狠抖動長鞭,指著牢門喝道:“不識好歹!你要想清楚,隻要與謀反一案有任何牽連,就會被送上斬仙台,形神俱滅!”


    夏錚翩翩起身,走至牢門前,盯著他看了半晌,才似笑非笑道:“李督郵,你也姓李,看你這年紀,莫非是李郡丞的族兄?真是失敬失敬啊。”


    話音一落,夏錚的雙眸驟然冷厲起來,緩緩道:“謀反事,若要審問,還輪不到一個小小的督郵。”


    “你知會郡丞郡尉,城主府若真想追查真相,便可以來找我,我自然無所不答。”


    李督郵臉色陰沉,大怒道:“一個未被敕封仙師的山村野修,也敢對郡官大呼小叫?”


    他持鞭退了數步,指著囚室,對幾名魁梧獄卒道:“擒那臭道士出來,今日本官一定要給他上上酷刑,讓他明白官威!”


    “喏!”


    獄卒齊聲應答,對視一步走至牢門,一名獄卒剛想解下腰間的鑰匙,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


    獄卒腦袋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那李督郵有肉身境三重天的修為,聞聲立即鼓蕩血氣封住耳膜,隔絕聲息,才讓神誌清醒幾分。


    他循著聲源望去,那一雙狹長眸子,豁然瞪得滾圓,似乎見到了不可思議的怪事。


    隻見一隻略顯瘦弱的拳頭,擊穿了半尺厚的精鐵,那看似堅不可破的牢門,竟出現一個黑乎乎的窟窿,方才那聲巨響,想必因此發出。


    “你、你……你想逃獄?”李督郵臉色發青,一直退到牆角,離夏錚所在的囚室數丈之遠,心下那股驚懼感才稍稍散去。


    幾個獄卒回神來,看看牢門那個恐怖的窟窿,又望望門窗後那一張冷冽的臉龐,咽了幾口唾沫,拔腿便逃。


    李督郵見夏錚並無逃獄的舉動,欲出言斥罵,卻又不敢距離牢房太近,生怕那個猛人跳出來,一拳將自己掄死。


    他略微一思量,雙眸陰森,同樣離開了大獄。


    ……


    僅過了半刻鍾,地牢內的事情便傳到了署衙。


    “什麽,衛府一個小道士,竟然藐視城主府,無視律法?”


    署衙大堂,郡尉宇文天鷹跽坐首案,左右兩側分別設有一排矮腳漆案,直到門檻。


    案後坐滿了人,左側大都是文官,以郡丞李禪為首,右側乃是披甲佩劍的武官,為首的是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將軍。


    郡丞李禪激憤地從案後起身,來回踱了幾步,看向首座的宇文天鷹,皺眉問道:“宇文郡尉,你看此事如何處理?”


    宇文天鷹閉眸不答,手指彈著案麵,神色平靜。


    郡尉掌全郡兵事,在亂世權勢極重,宇文天鷹品秩俸祿比二千石,本就是城主之下第一人,而今通寧城主閉關多年,城內職位最高、權勢最重者屬此人無疑。


    所以他這一沉默,大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一個小道士,無足輕重。”宇文天鷹忽然睜眼,視線穿過堂門,眺望遠處天空,平淡道:“城外那處晶石礦,是時候收回了。”


    “衛氏叛亂一事,不必詳查了。你們做好準備,四日之後,元日正午,開啟斬仙台。”


    “衛氏上下千餘人,務必要除盡,不要留下禍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夏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司空風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司空風華並收藏夏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