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時刻,臨城郊野桑種的農人陸續回歸,在入城官道上排了一條長隊。(.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趙家家主雖已決定蟄伏半月,靜觀其變,但並未撤回衛府附近盯哨的探子。若是有觀察入微的行人經過衛府,便會發現衛府四周的側巷、街角都有一些行蹤詭異之人駐足。


    “快,回去稟報公子,那泰安城主之子已離開衛府,似乎準備離開本城!”一座鍾樓上,有兩名布衣哨塔抬目眺望,夕陽之下,一人一馬正悠悠走出衛府後門。


    趙家後院,祠堂。


    四周安靜得可怕,一些奴仆丫鬟路過祠堂外,皆是壓低了腳步聲,小心翼翼走過。他們可清楚,趙家二公子此刻正在祠堂內麵壁思過,以二公子暴躁嗜殺的性格,若吵了他,說不準會鬧出一兩條人命。


    “公子!”


    這時,偏偏有一名趙氏門客急匆匆走來,雜亂的腳步聲清晰響徹庭院,完全擾亂了夕陽的平靜。


    在諸多震驚的目光下,那名門客猶自不覺,闖入祠堂,對著靈台牌位下跪坐的一個身影抱拳行禮,低聲道:“公子,哨探來報,那泰安城主之子已經出城,而今正在流民營地中穿行!”


    “泰安城主之子?”


    那身影緩緩扭頭,血色夕陽照出他冰冷的臉色,“他出城了?你且去,拿著我的信物,告知本公子的親衛統領,讓他率一隊壯仆,務必在郊野生擒那個臭道士!”


    “記住,不要驚動家主!否則提頭來見!”


    “是!”門客領命而去,黑暗中的祠堂再次陷入沉寂。


    ……


    夏錚騎著一匹健壯雄峻的龍鱗馬,緩緩走在馳道上。


    馳道兩側是無邊無際的低矮帳篷,一些流民在暮色下生起篝火,架上一個大鐵鍋,放入些野菜樹莖,滾滾濃湯竟也傳出一股撲鼻的香味。


    一群衣衫破爛的孩童正在馳道上嬉鬧,他們見夏錚驅馬而來,身後背著一個大布袋,頓時眼睛一亮,有幾個膽子大的立即奔上前,眼巴巴的向夏錚討要食物。


    夏錚拉住韁繩,從馬背行囊中掏出幾張麵餅,分給幾個骨瘦如柴的孩童,而後無心多做停留,快馬加鞭,疾馳出這片流民集聚的城郊。


    他很清楚,此行懷有師命,且事關自己的修為前程,越早歸來,在肉身境滯留的時間越短。這六年來他始終有一個目標,那便是早日踏上秘境修行之路,西行西州,尋到皇族的暫居之地,落葉歸根!


    “七竅琉璃丹屬於秘境仙師服用的靈階丹藥,主材料乃是琉璃果、七竅心、百草靈露,師傅說這三樣材料在月霞古林外圍便能收集,應該不會有假。”


    日落西山,天邊現出火燒雲,夜色終於籠罩茫茫荒野。


    夏錚對著月色,從懷中掏出一張記載於白箋的丹方,又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將所有材料名字暗記心中,腦中不斷回想著三味主材料的特點、效用及生長習性。


    向西北行了大概一個多時辰,距離通寧郡城已有百餘裏,一片黑暗的古林仿佛巨獸,匍匐在天際盡頭,也不知綿延多少方圓。


    “站住!”


    “前麵的人停下馬!”


    身後幾裏之外火光點點,不過數十息的功夫,一聲聲清晰的喝罵聲便響徹這片荒原。


    夏錚駐馬,回頭相望,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以座下龍鱗馬的腳力,這百餘裏的距離,全力奔馳何須一個多時辰?他大搖大擺的從衛府走出,無非是為了吸引心懷不軌者的目光,自己悶頭苦行半晌,這時終於有人上鉤了麽?


    他在月色下看清了來人的著裝服飾,這些人分明是趙家的一幹奴仆,追上自己不會有什麽好事。既然如此,今夜他必定要給趙家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


    “我家公子有請,請閣下賣個麵子,到趙家逗留幾日!”


    四十餘匹快騎如一陣風掠來,頃刻間將夏錚重重圍堵,一名統領模樣的大漢驅馬出列,手提環首鋼刀,對著夏錚抱拳笑道。


    “哦?原來是趙家公子的邀請,在下從泰安郡遠道而來,亦想見一見聞名於全郡的趙氏府邸,奈何在下歸心似箭,實在不願多作逗留。”


    夏錚環顧四方,笑吟吟拱了拱手,一口雪白的牙齒在月色下閃閃發亮。


    “既如此……那多有得罪了!”


    快騎統領沉聲說道,大手一揮,數名持槍壯仆禦馬上前,嘴含冷笑,手提一杆冰冷的鐵槍,似乎要將夏錚趕下馬,而後強行緝拿。


    “你們幹什麽?”夏錚怒斥,臉色慘白,夾著馬腹不斷後退。


    四十名騎馬壯仆目睹驚慌失措的十六少年,皆是仰頭大笑起來,他們乃是趙氏最為精銳的奴仆,人人都有肉身境一二重天的修為,統領更是一名肉身境三重天的高手。


    而且,這裏乃是荒無人煙的郊野,任這小子喊破了嗓子,也不可能有人來搭救。


    “小子,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你惹得我家公子不高興,害得老子們連夜趕路,若還不識相,等待你的隻有無盡的酷刑!”


    幾名壯仆冷笑逼近,手中鐵槍幾乎抵近夏錚胸膛,他們隻需使出一成氣力,槍尖便如閃電般洞穿夏錚的心髒。


    轟!


    夜色荒野陡然出現一聲雷響。


    夏錚笑了,驚懼的臉龐刹那變得淡漠冰冷,他一挺腰間脊椎骨,氣血頓時灌入尾閭大竅,與大竅發生共鳴,一股磅礴的血氣從他周身湧出,讓座下龍鱗馬嘶鳴起來。


    “中計了,這小子在調集氣血……快,快殺了他!”


    壯仆統領麵色大變,拔刀驚喝,距離夏錚最近的幾名壯仆如夢初醒,紛紛一挺鐵槍,數支槍尖泛著月光,疾刺而來。


    夏錚冷笑,這些壯仆的攻擊看似快如閃電,但他精神力無比強大,一刹那就辨析出所有槍尖的攻擊軌跡。


    他腳尖掛著馬鐙滑入馬腹,隻聽“鐺”的一聲脆響,幾杆鐵槍擊空,撞在一起,震顫之音在荒原中尤其刺耳。


    “擊……空了?”


    幾名壯仆腦海剛閃過這一道念頭,隻見馬腹之下陡然閃出一道黑影,一雙碩大的鐵拳以當空明月為背景,響動殷殷雷鳴,徑直轟擊在一匹戰馬的側腹上。


    “噗”


    一套奔雷拳法,上千斤的力道傾瀉而出,這匹戰馬直接被拳頭裂為兩半,馬背上的壯仆如被施了定身術,從喉頭擠出一聲尖唳,隨後跟著碎裂的馬屍,同時橫飛而出。


    四十餘名趙家奴仆全部呆住了。


    一些人抹去臉上的碎肉,盯著眨眼間化為一地碎肉的戰馬,瞳孔緊縮,雙股發顫,心頭一片冰涼。


    “這……還是人嗎?”


    壯仆統領口中喃喃,咬牙從驚懼中回神,強扯的嗓門高呼道:“弟兄們,不要怕,這小子孤身一人,今夜我們一起屠了他!”


    此言一出,眾多奴仆陡然反應過來,是啊,這小子再強橫,那也隻有一人,這裏乃是茫茫荒原,他還能跑了去?


    “殺了他!”


    “為趙二報仇!”


    四十餘奴仆齊聲高喝,壯起膽子,或抽出腰間環首刀,或挺起一杆鐵槍,或取下後背的鐵胎弓,搭上一支破甲羽箭,冷笑瞄準了夏錚。


    一時間,四十匹戰馬同時疾馳,蜂湧而來,馬蹄聲如雷鳴,轟隆隆回蕩荒野。


    夏錚心頭一沉,環顧四周一眼,視線停留在腳下一張染血的鐵胎弓上。


    這顯然是那名被他一拳轟殺的奴仆的備選兵器,他眼睛發亮,一個“奔射遊擊”的戰法頓時湧上心頭,這時眾多戰馬湧至跟前,夏錚不再遲疑,敏捷地撿起鐵胎弓及一袋破甲羽箭,躬腿一蹬躍回馬背,駕馭龍鱗馬瘋狂衝出圍擊空檔。


    “取弓,射死他!”奴仆統領憤怒的話語從身後傳來,隨之耳邊“咻咻”破空響起,一支支冰冷的鐵箭劃過周身,讓夏錚驚出一身冷汗。


    “找死!”


    夏錚心下厲叱,橫眉如劍,速地從箭袋抽出三支破甲箭,鬆開韁繩反身向後,張弓如滿月。


    “嘣”的一聲,刺耳的弓弦聲炸響,三支破甲箭如裝了火藥,尾部雁翎劇烈摩擦著空氣,竟生出一縷縷焦黑的煙氣。


    “破甲箭!快避開!”


    奴仆統領驚恐的嗓音適時響起,此人畢竟有肉身境三重天的修為,可以勉強看清射來的破甲箭,但其它奴仆僅有一二重天的修為,他們抬眼望去,哪裏有鐵箭的影子?


    “嘩”


    下一刻,所有奴仆心神大震,隻聽“咻”的三聲尖鳴灌入雙耳,隨後三匹趙氏快騎同時發出一聲慘叫,三人三馬竟然如水袋一般,驟然炸碎,血水、髒腑灑滿半空!


    “不可能!凡弓凡箭,怎會有神威弩的威力,這不可能!”其餘奴仆腦袋空白地駕馬追趕,張弓引箭的動作僵在半空,滿臉的惶恐。


    夏錚怎會放過機會,身後的四十餘匹快騎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個移動的肉靶,他眼眸冷冽,再次取出三支破甲箭,注入一縷暴烈的精神力,張弓射出。


    荒野上又傳出三聲羊皮水袋炸裂般的聲息,在幾叢枯草裏,人馬的碎肉混雜在一起,在月夜下閃爍血光,觸目驚心!


    一刻鍾後,趙氏僅剩的十幾名壯仆駐馬停在一片古林前,眺望沒入林中的一道身影,皆不禁喘了口粗氣,身體仍舊一陣顫栗。


    “統領,怎麽辦,要繼續追嗎?”奴仆統領身旁,一名壯仆心膽皆寒詢問道。


    奴仆統領麵色陰晴不定,在古林前駐馬半晌,方才揮刀咬牙,狠曆道:“追!如果空手而歸,且折了這麽多人手,我們哪有好果子吃?”


    “弟兄們,那小子已無箭支,古林裏不能騎馬,這小子跑不了多遠,我們取了他的頭顱,才能返回府裏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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