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睡,也在,見逢喜喊了聲嬸嬸, 麵色難得帶了些凝重。


    蕭祈佑腿腳落下了毛病, 蕭慎有意廢太子之心已經昭然若揭,但二皇子太肖貴妃,懦弱又軟弱,蕭慎也不喜,皇後見蕭慎一麵都嫌煩, 更不要說再生一個了。


    蕭慎於是將目光盯上了崔徊意,但她現在成了個病秧子,說兩句話就咳,生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於是蕭祈佑雖腿有疾,但還依舊是太子。


    見到逢喜,秦臻招呼她坐下,然後命周圍宮人都退下,逢喜於是更覺得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崔徊意見到逢喜,也不咳嗽了,精神好多了,反倒是目光灼灼看著她:「皇陵之下村子被屠一案,你全程都參與了吧?」


    皇後、崔徊意與太子三人的目光都放在逢喜身上,讓她忍不住緊張,握緊了手中的杯子,溫熱的杯麵傳遞給他熱量,她點頭:「是。」


    「這樁案子不了了之,你實話實說,和誰有關?」崔徊意又繼續道。


    逢喜忍不住捏了一下杯子,沉默了一會兒,她心裏有預感,皇後他們已經知道此事與陛下脫不開關係。


    她抬頭,看著他們反問:「今日這樣問我,想必你們心裏也有答案了。」


    太子下顎繃緊,幾乎成了一道直線,眼眶突然紅了,嘴唇顫抖:「是父皇?」


    皇後見逢喜沒有反駁,像是被宣判了死刑,麵色陡然蒼白起來,身體繃直,像是被什麽東西捏住了嗓子,良久才顫抖著身體,擠出一句話:「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即便對蕭慎心灰意冷失望至極,也還是不敢相信。


    逢喜沉吟著思考了一會兒,她掃過麵前的三人,蕭琢說皇後與太子是可以相信的,最終還是放下戒心:「幾個月前,我同蕭琢一起去往涼水鎮,此案與齊國公府的人有瓜葛,於是順藤摸瓜……」


    「那你們又是怎麽知道的?」


    皇後緩了好一會兒,才拍拍手,便有人從後麵抬出來一個麵容猙獰的人來。


    那人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泛著青色,青筋暴突,滿口尖牙,指甲如猛獸一樣延伸著。


    他麵目可憎,滿身都寫著痛苦和求救,喉嚨中發出哢哢的聲音:「救……救我……」


    侍從怕他傷人,於是連忙將他的四肢按住。


    逢喜咽了咽口水,她從未……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東西,像是山海經上描述的半人半獸的凶物。


    崔徊意淡淡道:「我比你們延後啟程,接近擁龍山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這個人……也許不能稱作人了,他沖了出來。」


    「他的神智時而清晰時而混亂,清晰的時候是人,能將自己的經歷說出來。不清晰的時候是野獸,隻知道殺戮。」


    「他說,在擁龍山的皇陵之下,有一座巨大的地宮,裏麵培育著的,都是他這樣的人,而幕後主使,他隱隱聽人談起過是齊國公,也見過齊國公,相貌什麽的他同我描述,也對應上了。


    而齊國公,一向為陛下效力,若無陛下的應允,他根本不可能在皇陵做出這麽大的動靜……」


    地宮下如他這樣的人,要麽是死的,要麽就已經沒有神智,化作了凶獸,聽憑操控。


    逢喜連忙從懷中抽了一隻手帕,將自己的手簡易包裹了一層,然後走向地上正在痛苦掙紮的「人」。


    秦臻大驚:「你小心靠近他,若是被他抓到,也變成這樣怎麽辦。」


    逢喜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小心,並解釋道:「通過查驗村子裏百姓的死狀得知,與其接觸並不會受到傳染,大可放心,隻是要注意其神誌不清容易傷人。」


    她警惕地辦蹲下身子,查驗了此人的牙齒與指甲,果然與遇害百姓身上的傷口吻合。


    而這獠牙與利爪並不符合人正常的生長,是專門用來殺戮的,如猛獸一般尖利。它們突破血肉,將此人的肉都磨爛了、磨出血了,指甲和牙縫裏藏著許多硃砂粉末。


    地宮中,到底有多少這樣的「人」?他們的爪牙過於鋒利,蕭琢下去會不會有危險?


    逢喜越看,眉頭越緊皺起來,手都有些發抖。


    那人神智一瞬間清醒,安靜下來,眼淚順著鬢角滑落,含糊不清對她懇求:「救救我,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我們不是故意殺人的。」


    「與你一起逃出來的那些人呢?」逢喜摸出隨身攜帶的本子,太子機敏地遞了筆墨給她。


    「他們被抓回去了,隻剩下我了……我們不是故意要殺人的……」說完,人便昏了過去。


    逢喜還未來得及問他地宮下到底有多少個像他這樣的人,連忙上去拍拍他的臉,卻依舊喚不醒他,隻能作罷。


    她看向崔徊意等人解釋:「我們隻隱隱知道陛下與齊國公在皇陵之下秘密培養一些凶厲的東西,但一直沒有頭緒。沒想到竟是這麽一些人……」


    那些硃砂,或許就是練就這些非人非獸的東西原料之一吧。逢喜心裏暗暗想著。


    秦臻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想到什麽一般又提起口氣:「你們?除了你之外,難道阿琢也知道此事?」


    逢喜點點頭:「蕭琢今晚已經去查探了。」


    秦臻一聽,當即嚇得快要站不穩:「這麽危險,他這個孩子怎麽能以身犯險?」


    逢喜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察覺袖中異樣。


    隻見蕭琢給她的那隻蝴蝶飛快閃動起來,他已經離開原來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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