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長安南麵,我從鋃鐺山回來,尚未抵京,剛巧就遇到你了,你怎麽回事,像是被夢魘住了。」


    長安南麵?


    她怎麽會到這裏來?


    她不應該去往西南嗎?


    她上一刻不是在辛夷城嗎?


    到底什麽是夢境,什麽是真實?


    嵐月注視著宓玉,她分明是活生生的,每一根頭髮絲,臉上每一道皺紋,都清清楚楚,不可能再真實了。


    可她近來做的夢,哪一個不是如此真實?


    將離抱著她墜入深淵,她所熟悉的人們都在飽受煎熬,所有痛苦和絕望,都是她所帶來的。


    她要做什麽來著?


    哦對,嵐星兒死了,她要回錦城,當她的西南王。


    回去,放棄她曾經義無反顧追求的東西。


    她邁開步子,一隻腳陷入了土地裏,失去了平衡,宓玉抓著她手,道,「你迷了路,跟我來。」


    不及細想,宓玉抓著嵐月一路奔走。


    她去的方向是?


    長安?!


    不,不去長安。


    她在那裏沒有任何留戀,可以的話,她還是想去找師父。


    「到了。」宓玉笑著,牽著嵐月的手在長安城緩步走著。


    突然一道雷落下,晴空萬裏的長安一下子陰雲密布。


    所有人都開始逃散,宓玉拉著嵐月往皇宮跑去,成千上萬的鬼兵衝進長安城,燒殺劫掠,到處都在燃燒,到處都是死去的人。


    宓玉抱著頭,蹲在地上,哭泣不止。


    嵐月搖了搖她,宓玉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再也沒動了。


    這是夢!


    嵐月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夢,沒有什麽值得害怕的。


    她爬到皇宮最高處,眺望整個長安,滿目瘡痍,鬼兵的最後,她看到了一道白衣身影。


    將離?!


    嵐月跑過去找他,手裏突然多了把刀,正是她母親遞給她的那把刀。


    她想起來了,她是要去殺掉將離的!


    嵐月逆著人流,去追尋那道身影,她舉起刀子,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浮生一場夢,甘甜苦澀,千思萬緒,皆是虛妄,光怪陸離,荒誕之相,皆是表象,我賜你平和之心,破除迷障,醒!」佛花的聲音,溫柔地說。


    一股溫暖的感覺如走電一般,從額間傳入全身,令人全身舒坦,意識清明,嵐月睜開眼,麵對著佛花。


    「這是哪?」嵐月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問了。


    「柏陽。」佛花輕聲說,「你不是想要見到將離嗎?」


    嵐月一動不動,她此時正坐在馬車裏,在往柏陽王宮裏走。


    「是你控製了我的夢,誘騙我,讓我去殺將離嗎?」嵐月冷聲質問。


    佛花:「我哪有那般本事,就連將你從夢裏喚醒,都費了很大的功夫。」


    嵐月懷疑地看著佛花,佛花笑了,笑起來跟苦鴉幾乎一模一樣,他道,「相由心生,你成日裏想著什麽事情,自然就會夢到什麽,不過我勸你最好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好麵對將離,我還需要你,來協助他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你要我做什麽?」


    「協助他,顛覆整個天下。」佛花笑著說,「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情嗎?」


    「不。」嵐月道,「我不想這麽做。」


    「那你在西南稱王的意義何在?」


    保護她的家人,創造一片安定和繁榮,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將離推向頂峰。


    念及此,嵐月一陣後悔。她忘不了夢中見過的景象,曾經自信要讓將離重回榮耀,將他擁上至尊頂點的她,到底是創造了什麽怪物啊?!


    嵐月道,「我不想見到他,請你放我離開。」


    佛花詫異,道,「我以為你們師徒感情很深,至少你對他用情很深?」


    是啊,僅僅是我,對他用情很深。


    才會在承受無數傷害、欺騙和冷漠之後,還想著要回來找他。


    他什麽時候記掛過我?


    在我一無所有,失去一切,顛沛流離的時候?


    「至少現在不想見他。」嵐月道,「你放過我,也放過他。」


    佛花道,「來都來了,起碼將你帶到他麵前再說。」


    嵐月往窗外看了一眼,佛花道,「從現在開始,無論你跑到哪裏,我都能把你找回來,你所麵對的,將會是無休止的逃亡和痛苦,與其這樣,還不如好好聽話,不要讓你師父失望。」


    嵐月冷著臉,一言不發。


    第78章


    嵐月幻想過和將離重逢,但不是現在這樣,仰著頭,看著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的他。


    她盯著那道身影,有些無措。


    佛花道,「給你把嵐王帶回來了,你這下可信我了?」


    將離冷聲道,「送我房間。」


    佛花皺眉,道,「你這是跟養父說話的語氣嗎?」


    將離:「苦鴉也是我養父,你若沒殺他,興許我還會尊敬你幾分。」


    「他優柔寡斷,空有一身本領,卻選擇了在寺廟裏虛度光陰。」佛花道,「既然活著隻剩下這點價值,還不如死了幹脆。」


    昏暗的光線下,將離唇角微勾,那是嵐月唯一能看清楚的一個表情。


    佛花:「嵐王,這邊請吧。」


    嵐月回到了那間房,滿屋子噩夢的氣息。


    屋內盞燈如豆,隻能照亮空曠房間裏的淺淺一角,餘下的地方盡是黑暗,而她便是夜幕裏荒野中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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