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回來了,陸州今晚天氣不佳,暗沉灰濛,機場頂上隱隱約約兩個招牌紅字,仿佛醫院手術室的燈牌,令人壓抑。


    「張叔讓我們在2號門等,他開上來。」許季和劉玲玲拉著行李箱,走向2號門。


    門口接人的車多,從坡下一直排到坡上,張叔的車一時半會上不來,劉玲玲等著等著,便同許季說:「待會我不想回家。」


    許季牽著劉玲玲的胳膊僵了下。


    張叔的車緩緩開來,許季望著前窗道:「那我陪你住外麵吧。」


    許季拜託張叔把車開到陸州一家老牌五星酒店,直接在酒店入住。


    張叔嗅到「孩子長大」的氣息,不禁擔心,從酒店開車出來,立刻就給何芬打電話:「校長。」


    「唉,小張,接到阿季了嗎?」


    「校長,我跟你說個事……」把許季和劉玲玲在外住宿的事一說。


    何芬聽完沒有做聲。


    許家的客廳裏,外公外婆都坐著在等許季,廚房裏師傅燒著熱鍋,隻等許季到家便下接風麵。


    「沒接著,航班延誤了。」何芬撒謊,「阿季明早直接過來。」


    外婆這兩年被染髮劑傷了,索性不再染,銀髮蒼蒼。她眨眨眼:「那個……那個你說的女孩子,也是同一班飛機吧?」


    「是的,明天阿季會帶玲玲來。」何芬笑道。


    「哦。」外婆頷首,眼皮垂下。


    何芬看一眼手機,重抬頭:「爸、媽,我上去接個工作電話。」


    得到外公外婆首肯後,何芬順著樓梯走上,進入自己臥室,反鎖上門,才撥許季號碼:「阿季,你和玲玲入住了嗎?」


    得到肯定答覆後,何芬又問:「一個房間?」


    許季應該猜出何芬的擔心,回復道:「是雙人床。」んttps://w</a>ww.5ātxt


    「你和玲玲現在還沒領證,千萬不要害了人家,不要做那種衝動的事。」何芬可能聯繫到從前,用輕且促的語氣,反覆叮囑,足足五分鍾。


    許季等母親全部說完,然後聽見電話那端清晰的呼吸聲。


    「媽,放心。」他向母親承諾。


    晚上十點半,劉玲玲同許季道過晚安,先入睡。室內開著中央空調,她穿長袖長褲的睡衣,鑽進被子。


    再把被沿拉上一點點。


    「晚安。」許季關燈。


    劉玲玲閉上眼,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睡不著。


    她從朝右睡換成朝左睡,不知怎地,心裏輕顫顫的發抖,仿佛一隻兔子踩空掉進地洞,而這洞沒有底,一直下墜。


    身上有點冷。


    半個小時候。


    劉玲玲坐起身。


    許季其實也沒睡,睜開眼:「怎麽了?」


    劉玲玲聽見許季出聲,索性開燈:「空調有點冷。」


    她下床穿拖鞋,找空調操作屏幕:「在哪調呢?」


    許季也下了床,劉玲玲抵達屏幕前時,他剛好到了她身後,一伸臂便像圈住她。許季熟練操作觸碰,將溫度從二十六度調到二十七度。


    同時保持睡眠模式。


    「再調高點吧。」


    許季有點吃驚,但還是按照劉玲玲要求,將溫度升至二十八度。


    劉玲玲返回床上,拉起大被重新入睡。


    許季盯著她的被子,接著摸摸自己這床,其實挺保暖了……許季想了想,又看向劉玲玲。


    少傾,他抿了下唇,也重新睡倒。


    閉著眼,感受隔壁床的動靜。


    劉玲玲在連續翻身。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出來三年,心心念念想擺脫以前的生活環境,但今夜卻突然思念起陸重宿舍來。


    秋天的黃葉子,夏天乘涼的叔伯跑圈打鬧的小孩,熱氣騰騰的米粉攤,炸起鍋的麵窩瀝一瀝油,泥濘雜亂的菜場,甚至連大門口那個昏昏沉沉,搖著補鞋機的大叔她都有點懷念了。


    劉玲玲再次翻身,忽然想起家中閣樓。


    徹底睡不著了。


    她沒有吭聲,是許季先開的口:「怎麽了?」


    「你能抱抱我嗎?」


    許季遲疑了數秒,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從自己床上下來,躺到劉玲玲床的邊沿,從背後抱住。


    並不是用力箍緊那種,而是輕輕懷抱。


    「你現在像隻樹袋熊,你知道嗎?」劉玲玲撅唇開玩笑。


    他卻從她的笑聲中發現哭腔。


    劉玲玲剛才眼睛是有點濕,但是許季抱著,心裏就好受點了。


    而且自己也主動把還沒出來的眼淚收回去。


    她不想犯.賤,今夜的思念至此打住。


    許季卻打不住。


    他,是男人,今年二十一歲,抱久了,胸腔裏隱埋的一股氣,破土而出,漸漸瀰漫整個腔膛。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現在才知道,那隻不過是沒有經歷黑夜,同床,擁抱。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劉玲玲一開始不明白,但後來懂了,臉上發燙:「你要不過去睡吧?」


    「好。」許季這一聲「好」是抖的,三、四個音調。


    謝天謝地。


    他飛快地回到自己床上,躺在,麵朝劉玲玲方向:「等你畢業,我們就去領證吧?」


    劉玲玲沒有回答,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陸州的夜,靜悄悄。


    還有一位歸人。


    袁斐然坐的頭等艙,最先下通道,她抬手看眼腕錶,一點二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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