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哥哥?」注意到單程已經出來,鬱伶將文獻放下,抬頭凝視著單程。這一看就是許久,直到單程不自然地開口咳了一聲,鬱伶才垂眸推了推眼鏡:「單哥哥,你生得可真好看。」


    單程坦然接受了讚美,坐到了鬱伶身邊。


    鬱伶已經重新抬起眸子,神色已恢復以往的不動聲色,拿起大毛巾替單程擦起了頭髮,仿佛是閑話家常似的問:「單哥哥,最近有遇見什麽奇怪的人嗎?」


    「奇怪的人?」單程並未察覺到危險來臨,反而被鬱伶溫和力道弄得昏昏欲睡,隨口地道,「不算是奇怪的人吧,就今天在洗手間遇上單浩弘了。他最近混得挺不好的,我反正是看著挺開心的。但看見我開心他顯然就不怎麽開心了……」


    「我們倆發生了一些衝突。」單程簡短地概括道。


    「……唔?」鬱伶仿佛是隨口地應了一聲,又用不輕不重地力道擦拭著單程頭髮,仿佛最不經意地最漫不經心地開口,「聽說單浩弘最近確實運氣不大好,且外頭沒少胡言亂語。單哥哥,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麽奇怪的話。」


    單程下意識搖頭:「沒有。」


    他不想讓鬱伶聽見單浩弘侮辱他的話,這會髒了他的耳朵。他會和鬱伶談他身上的那些問題,但不是今晚。今晚氣氛太好她不想攪和。


    「這樣嗎。」鬱伶依舊仿若擦拭稀世珍寶般,用最溫和珍惜的力道,擦拭著單程的頭髮。在單程看不見的地方,眸間卻一片幽暗的黑。


    ——單哥哥,對他撒謊了。


    上一次單哥哥離開前也是這樣,先拿了甜甜的零食哄他別哭,再親手給他擦了眼淚,陪他說了好一會兒話,說讓他別怕他一定會去找他的。


    結果他在警局等了兩天兩夜,單哥哥都沒來。


    單哥哥是個騙子。


    他明明已經聽見那些話,卻不打算承認……他是不是已經覺得自己很噁心打算偷偷離開了,和八年前一樣,和當初發現自己真相的父親和母親一樣……


    無數憧憧鬼影再次出現,團團將他圍了起來,尖嘯著哭泣著恐懼著嘲笑著扭曲著,想要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令他窒息而亡。


    「看啊你果然是個人人厭惡的惡魔,一旦真麵目被發現,你就馬上就要被拋棄了。」


    「所有人類的承諾都是不可信的,所以你等著被人放棄吧」


    「變態!」


    「你是個怪物,怪物是不會得到幸福的,接受你的命運吧,不要抵抗了,你註定生在陰暗潮濕角落,內心都已經腐爛,不會被任何人接受的……」


    ……


    忽然一個吻落在他唇上。


    溫熱的甜美的幹淨的。


    鬱伶輕輕抬起頭,就看見憧憧鬼影圍成的牆裏,明亮耀眼幹淨的單哥哥像看小孩子鬧脾氣似的,捧著他的臉又親了兩下,哄小孩似的道:「好啦別鬧脾氣了。」


    那笑容像初生陽光般耀眼,令他忍不住留戀。


    他眸中幽暗情緒漸漸退去……


    然後那陽光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咬住了他的耳朵,輕輕地道:「這樣子就不生氣了吧?好吧,我不就是騙了你一次嗎?我今天和單浩弘打了一架,你是不是看見我身上的傷口了?」


    陽光親了鼻子一口。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陽光又咬了他的唇一下。


    「我就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


    陽光又啃了他的耳朵一下。


    「我保證以後這種事情不會瞞著你了。」


    見他還不打算說話,陽光似乎是下了決心,決定俯下身子……


    鬱伶沒有讓他繼續這個動作,反手找到了他的唇,坦蕩地全盤接受了這份因誤會而生的美意,並肆意地享受了陽光的全身上下。


    單程隻覺得今天一切開始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最初隻是見背後許久沒了聲音,擦拭頭髮的力道也漸漸小了,扭頭看過去發現某隻雪白大貓情緒不對,還以為自己露餡了,便想著哄一哄它。


    哄貓兒嘛他是有經驗的……


    親親抱抱說軟話賠罪……妙妙最吃這一套,想必同款貓兒鬱伶也一樣?


    後續走向就有些出乎他把控了。


    但他似乎一點都不反感?


    尤其今天鬱伶格外的溫柔。


    與上一次去南美探班時那天晚上的歇斯底裏與瘋狂相比,今晚的鬱伶語氣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克製斯文,情緒與態度卻判若兩人的迥異。


    太溫和。


    太溫柔。


    太繾綣。


    單程起初還有些慶幸與鬱伶這一變化。


    畢竟上次那種饕餮大餐,偶爾吃一回時會讓人覺得十分愉快,吃多了就容易傷身體,平時還是要以細水長流來日方長科學持續地發展為主。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


    衣冠禽獸就算披上了溫柔的表皮,依舊是禽獸本性本能難馴令人髮指。


    這溫柔到了極致同樣磨人的很。


    單程一直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麵是很有原則與堅持的。譬如哪怕在上次弄得最厲害時,單程覺得最難受時,他都沒怎麽對鬱伶服過軟。


    但這一次他卻實在沒能忍住,頭一次被弄出了生理性眼淚,屈辱地叫了一聲『哥哥』求饒。


    當時鬱伶是什麽表情,他已經給忘記了,隻是在經歷過接下來的遭遇,並徹底失去意識前,分外後悔寧願自己服了這一次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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