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江湖》劇組選址在湖省一個山區,單程得到消息後,就匆匆拿出行李箱,熟練地收拾著要出遠門的衣物,將妙妙託付給同城的朋友家,飛快訂好了高鐵票。


    直到女傭叫他出去吃飯,單程坐在餐桌邊上,看見從旋轉樓梯上下來的鬱伶,才略帶不自然地道:「鬱伶,我要出門拍戲了。」


    鬱伶金絲眼鏡下眸光微閃,拿著雪白骨瓷筷子的手一頓,語氣卻未露分毫端倪,隻仿若尋常地問:「不是還有三天嗎?」


    單程不知為何麵對鬱伶目光,竟有種背叛了他的愧疚感:「另一個男主角到位了,劇組資金也充足,就提前開機了。」


    「真的嗎?」鬱伶輕輕用帕子掩唇,咳嗽了兩聲,等眼角染上了緋色,才抬頭對單程笑道,「那真是一個好消息了。」


    單程被那一笑耀華了眼,再垂下眸子時,暫時離開的決心卻愈發強烈。


    ——鬱伶實在太有魅力,再待下去他隻怕會守不住自己這一顆心。


    遠一點冷靜一下,也好。


    第二天清早單程便收拾好行李出發了。


    鬱伶並沒有出來送他,而是派了一個隨身醫生、四個保鏢、一個司機、一個生活助理的團隊浩浩蕩蕩地保護著他出了大門。


    單程原本高鐵票也被取消,取而代之是私人飛機護送。


    這輩子,單程都沒享受過有錢人的待遇,出門訂了個乘務艙都嫌貴。頭一次享受這種待遇,自覺得如平民披上了龍袍,渾身都不自在。


    他想找鬱伶說不要,卻再次被鬱伶那用清冷眼神說的『別讓我擔心』給勸退了。


    ——從小到大,對他這麽好的人除了外婆,隻有鬱伶。


    因為少,所以他格外珍視,沒辦法拒絕。


    ·


    鬱伶看著飛機消失在了天際遠方,才緩緩閉上了眼睛,用手帕捂著臉,輕輕咳嗽了起來,聲音壓抑地低沉。


    「忠叔,你說單哥哥為什麽總是這麽不聽話,總是想著要跑掉呢?


    忠叔:……


    「準備一下一個星期後,我要去湖省。」


    第6章 生病


    《大笑江湖》是一個全是年輕人的劇組,導演製片人也是出來玩票的富家子,和陳一綸是一個圈的頂級富二代,拍戲時還帶著幾分學生氣的理想主義執拗。


    除卻陳一綸與單程,劇組其他演員都是剛出校園的新人,唯一的大牌就是寫出《大笑江湖》劇本的金牌編劇林漢,卻也隻一心鑽在劇本裏不愛和人打交道。


    因為大家都不出名,也沒人講架子,拍得又是荒誕向的喜劇,成天嘻嘻哈哈的,整個劇組氣氛因而十分輕鬆。


    單程也很喜歡這種氛圍。


    在演《大笑江湖》前,他沒想到自己這麽適合演喜劇。


    那些誇張的大笑,滑稽的動作,看似瘋癲實則是小人物對這世道的憋屈吶喊的台詞,他都把握得非常好,反而比成天嘻嘻哈哈慣了的陳一綸更搞笑。


    用編劇陳漢的話說:「一綸是把情緒都用在了生活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活中足以感染人,到了戲裏就力道不夠了。而小單是個慣於壓抑情緒的,內心累積的磅礴情緒一旦找到渠道,釋放出來時就格外有張力和動人。」


    當時眾人都隻當一句玩笑評價,嘻嘻哈哈地鬧笑成一團,單程卻驚訝地看著陳漢,暗贊一句其不愧為金牌編劇,說話一針見血。


    他骨子裏確實是個冷情性格。


    可能是從小生活在閉塞小漁村,因為私生子傳言被人排斥,與外婆相依為命慣了的原因。他已經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從來不期待命運多餘的恩賜。


    陳一綸就曾在酒後說過一句:「在咱們劇組裏,最好說話的是單哥,但最難交朋友的也是單哥。我能花三個月和劇組所有人成朋友,卻沒辦法讓單哥對我交心。」


    湖省山區夏日天氣易變。那天劇組剛好有一場夜戲。本來是打算通宵拍戲的。結果突如其來一場大雨,將眾人都淋成了個落湯雞。


    眼看儀器沒有準備防水油布,要被淋濕了,導演隻能心疼地說著晦氣,宣布今晚休息。


    眾人連拍了幾天戲,難得碰上休息,歡呼雀躍地跑了。


    陳一綸本來想和單程一起回去酒店的,順便去酒店喝一杯討論劇本的,卻臨時接了一個電話後,歉意地道:「單哥,我有個朋友過來了,我得去接他。」


    單程擺手:「去吧。我一個人回去就行。」


    黑色勞斯萊斯在雨幕中滑到單程身邊,保鏢打起大黑傘,將單程保護在傘下:「單少爺,我們現在是先回酒店?」


    單程點頭:「嗯。」他傷口淋了點雨水,有些怕感染,要回酒店處理一下。


    「少爺今天來了。」單程剛上車,司機就扭頭說,「兩個小時前從家裏出發的,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忠叔讓我提醒您一聲。」


    單程情感快於理智地驚喜道:「鬱伶?他怎麽突然過來了?」


    隨即他笑容一僵。


    方才的反應騙不過自己,壓抑了一個星期,他以為已經適應了冷寂的心,原來都不過是自欺欺人嗎?


    等車子開到酒店門口,單程就隔著被暴雨淋得水霧淋漓的車窗,看到了鬱伶。


    五星級酒店掛著金色燈牌的門口,兩排黑衣保鏢依次排開,一個身高馬大的壯漢撐著一把桐油木柄黑傘,鬱伶站在傘下,穿著單薄白色襯衣與黑西褲,身姿挺拔,用一張雪白帕子掩唇,略略低頭咳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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