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影抿著唇站在床邊,背負在伸手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這個女人雖然沒哭,也不鬧,但越是平靜,越傷感。


    她周身散發出來的悲傷,已經濃鬱到她什麽都不做,隻靜靜地躺著,就能讓人心如刀絞,痛苦難忍。


    他從未見過有人將悲傷演繹成這樣的,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活人的特徵,她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怕是隻有死人才會擁有。


    也對,她的人雖然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連帶著靈魂也墜入了無邊地獄。


    沒人能救得了她,要不是報仇二字支撐著她,她隨時都能閉上眼睛,散掉最後一口氣。


    「雲汐……」他輕輕地喊,那麽小聲,那麽柔和,生怕驚擾了她,崩斷了她身上的最後一根弦。


    雲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南影,這盒子太涼了,凍手,換個木盒吧。」


    南影微微眯起了雙眼,她是不是還沒反應過來?或者潛意識在排斥這盒子裏裝的是骨灰?


    想到這兒,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頓道:「雲汐,你給我聽清楚了,這裏麵裝的是骨灰,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但這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如果你痛苦,就哭出來,我求求你哭出來好不好?」


    說到最後,他近乎哀求。


    雲汐看了他一眼,唇角仍舊帶著笑,「我知道這是骨灰,讓你換個木盒,是怕樂樂冷,她體寒,怕冷。」


    南影別過了臉,倉皇落淚。


    「好,我給她換個木盒,換個……木盒……」


    雲汐不再理他,輕輕哼起了催眠曲,整個房間迴蕩著她破碎又哀傷的聲音,聞者落淚。


    與此同時,檢驗室內。


    醫師將剛出爐的親子鑑定放在了戰司寒麵前。


    第205章 父女關係,他笑自己的愚蠢


    戰司寒蜷縮在沙發內,哪怕緩和了好幾個小時,身體仍舊在顫抖。


    南影那幾腳不留任何情麵,其中兩次還踢在了他胸膛上。


    如果不是他意誌力強硬,怕是早就昏死過去了。


    醫生將報告單放在案幾上之後,悄悄退了出去,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也不知道戰司寒在想什麽,一眨不眨的望著前麵的虛空,雙眸空洞無神,找不到任何的焦距。


    他似乎還沒從那場驚變裏走出來,又或者沒有勇氣麵對現實,所以將自己封閉在了獨立的空間內。


    門推開,阿生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不敢看戰司寒那雙赤紅的眼睛,嘶聲道:「戰爺,雖然有些真相很殘忍,但您不得不麵對,樂樂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本純潔無瑕。


    可這人世卻讓她變得髒汙不堪,孩子是無辜的,哪怕她現在已經死了,您作為她的父親,也該為她正名,洗掉她身上的汙名,她活著受盡了折辱跟傷痛,生命裏沒有什麽溫暖,一心想要得到爸爸的愛,卻求而不得,如今她解脫了,去了沒有疾病的天堂,您幫幫她,讓她幹幹淨淨的去投胎吧。」


    室內響起劇烈的咳嗽聲,他的話,將戰司寒從封閉的空間裏硬拽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內傷,每咳一下,嘴角都有鮮血溢出來。


    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下,掙紮著坐起來,視線一點一點朝那親子鑑定看去。


    他已經身處地獄邊緣,這份鑑定報告,能將他徹底的拽進去。


    他潛意識裏是想逃避的,但阿生的話不斷地在耳邊迴蕩。


    孩子滿身髒汙的去投胎,怕是來生都不得安寧。


    他已經犯了那麽多不可饒恕的罪孽,如何還能因為害怕疼痛,害怕墜入地獄就對那些真相不聞不問?


    他做不到的!


    因為他也想為孩子做點什麽,哪怕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默了片刻後,他緩緩伸手撈起了桌上的報告單。


    明明隻是幾張紙,薄如蟬翼,落在他手裏,卻像是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跟那孩子碰麵的次數並不多,可就是那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卻在他腦海裏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慢慢地,那張稚嫩的小臉與他的五官輪廓重疊,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塊兒。


    其實不用這份親子鑑定,他也漸漸接受了那孩子是他親骨肉的事實。


    紙張翻動,他的視線落在了最後一欄。


    看著上麵那串近乎百分百的數字,以及那行「經鑑定,兩人為生物學上父女關係」的結論,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笑,不是因為證實了孩子是他的。


    而是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聰明一世,竟在自己女兒身上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爸爸,不要抽樂樂的血」。


    「爸爸,樂樂疼」。


    「爸爸,救我」。


    「爸爸,不要把我扔去孤兒院」。


    「爸爸,我怕」。


    「爸爸,我恨你」。


    女兒一聲聲泣血的控訴在他耳邊響起,最後都化作了泡影隨風而去,隻剩一句「爸爸,我恨你」在他的世界裏不斷盤旋,迴蕩。


    第206章 眼落淚,心滴血


    一股股鑽心的痛從四肢百骸開始蔓延,最後聚集在了胸口,暈開了濃鬱的血氣。


    「噗」。


    如同雕塑一般坐在那兒的男人連續噴出了幾口血,染紅了麵前的紙。


    他的女兒,曾喊過他爸爸,也曾依賴過他,渴望得到他的愛,幻想被他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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