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幹繞過他,走出正堂,方才嘟囔:「先前還跟咱們說不是先生,不為咱們解惑,如今又變了……」


    魯陽白他一樣,一言不發徑直去搜查。


    堂內,裴君並未如她說的直接解惑,而是看著李氏,意味深長地問:「史夫人,不知史郎中身上的圖騰,兩個小郎君可有紋?」


    李氏莫名,可想到多年前,她曾經問過夫君,那圖騰有何涵義,夫君顧而言他的模樣,眼神顫動。


    她擔心圖騰有什麽問題,不敢隨意應答。


    裴君打開摺扇,輕輕搖動,無所謂道:「於我並非重要之事,然對你的兩個兒子來說,卻大為不同。人多口雜,史夫人希望我就這麽說出來嗎?」


    李氏縱是不想在裴君麵前落下風,然掃過堂內的下人,擔心她說出來的事情,還是讓下人們退出去,隻餘他們母子三人和裴君。


    裴君慢搖摺扇,這一次,看向史家大郎,淡淡地問:「你身上,有紋身嗎?」


    史家大郎緩緩搖頭,不安地覷著母親。


    裴君輕笑,「本將如今倒是相信,史郎中並未藏在府中了……」


    母子二人不解其意。


    「昨夜有人入金吾衛地牢劫獄,救走了史郎中,然而史郎中絲毫未顧及妻兒,一走了之。」裴君挑眉,問,「你們猜他會去哪兒?」


    李氏摟緊兩個兒子,搖頭:「不會的……老爺不會走……」


    裴君直截了當道:「因為他是突厥暗探,很可能在突厥有些身份,所以被突厥救走,自然是回了突厥。」


    「不可能!」李氏悲憤填膺,「絕對不可能!」


    「證據確鑿,你若執迷不悟,本將也沒有辦法,不過……」裴君復又轉向史家大郎,「你這兩個孩子,你的母族都還在大鄴,他們忽然便和外敵扯上幹係,恐怕更是惶惑。」


    裴君問史家大郎:「你流著漢人的血,但你還是大鄴人嗎?你還想做大鄴人嗎?」


    史家大郎攥緊拳頭,「我就是大鄴人!我是漢人!我爹才不是突厥人……」


    他說到最後一句,已經不是很肯定,哽咽起來。


    裴君合上摺扇,慢慢轉動,「史郎中乃是突厥人之事,論理是要牽連整府和嶽家的,但陛下暫時不願聲張,你們才得以不被清算。」


    「可你們不要以為就此萬事大吉,你們是史郎中的家眷,會有人一直盯著你們。」


    李氏淚水決堤,隻覺得前途無望。


    裴君沒看她,隻對史家大郎道:「興許過些年,你們父子還有機會想見。大鄴不愧對你們,有什麽怨恨質問,留待那時吧。」


    她說完話,好似真的確信史越山已經逃走,並不在史家宅子裏躲藏,直接叫一眾金吾衛離開。


    宋幹跟在她身後,打量著她的裝扮,問:「將軍,回金吾衛嗎?羅康裕若是瞧見您,定然極驚訝。」


    裴君道:「你們回,叫其他搜查的人也都回去,我要回府,郝得誌醒了。」


    眾人一聽,皆是滿臉喜色,紛紛追問郝將軍的身體情況。


    裴君簡單答了,便與他們分開,不過沒有即刻回府,而是先乘馬車去探望曹申。


    曹申中毒不深,麵上已經有了血色。


    他得知將軍放走了史越山,有些不解:「將軍,為什麽非要放他走?嚴加審問,揪出京城的突厥暗探亦是極重要的。」


    裴君道:「他回突厥,大鄴才好查出他的身份。」


    況且,裴君也想藉由史越山之口,給突厥傳遞些錯誤的信息,一為讓突厥忌憚,大鄴可以安心養精蓄銳。


    二則是為了她自己,突厥越是忌憚她,越是怕她,裴君越是樂見。


    她當然不想死,這樣的失利,有一有二,裴君不可能允許再出現第三次。


    可突厥但凡還不放棄那強盜的掠奪之心,就一定要除掉她這跟刺,久而久之,隻會顯得她裴君越發不可或缺。


    如此,也算是牽製。


    她用自己牽製突厥,突厥又能幫她牽製大鄴。


    摺扇輕輕敲在掌心,裴君眉眼含笑。


    這樣一來,直到某些人忍無可忍之前,朝堂乃至這京城,豈不是任由她揮灑自如?


    第127章 合作


    郝得誌的身體十分虛弱, 那毒酒直接傷了他的內腑,直昏迷了幾日,方才清醒過來。


    他自個兒對這樣生死一線的狀態並不陌生, 也不膽怯,隻得知裴君安然無恙, 便無欲無求地躺在那兒等人伺候。


    他平素粗獷, 確是個大丈夫, 醒過來一聲疼沒叫過, 虛弱極了,還有心情玩笑:「當初在軍營重傷,可沒這樣好的待遇,還有侍女溫柔的照料。」


    「那時候……」郝得誌一臉嫌棄,「軍醫都手重, 就連阿酒姑娘也一樣, 一點兒不顧及咱們受了傷。」


    「吃的也不好, 藥也少, 能活下來,全靠命 。」


    「顯見我的命極好, 哈哈……咳咳……」


    阿酒氣得,支使進來探望的護衛道:「快替我捶他一下,省得郝將軍沒深沒淺的。」


    那護衛十分聽話, 嬉笑著高高舉起手, 落下時速度減緩,輕輕打在郝得誌肩頭,「郝將軍,阿酒姑娘可生氣了,以後知些深淺, 否則定要喝最苦的藥。」


    郝得誌緩了咳,沖護衛和給他餵藥的侍女擠眉弄眼。


    侍女忍笑,捏起勺子道:「郝將軍,喝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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