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是曾經允諾,便該一生一世遵守諾言。」


    她若是走了,無官無職,隻憑軍功,得到些許尊重,可除此之外呢?她想要為戰死的將士們做些事都會被推三阻四,想要給將士們撐腰都會被人輕視……


    京城是個複雜的地方,戰功不能用一輩子,利益、權力、金錢美人……無數人為其生為其死,將士們一頭紮進去,還沒適應就開始被排斥。


    裴君沒走便已經這般,若是走了,無根無萍的人,有多少人能站住腳,又有多少人會莫名其妙地被踢出去。


    人們很快就會在安逸中遺忘,這些人曾經是英雄。


    「阿酒,我不能走,起碼不能就這麽走。」


    阿酒心疼地淚如雨下,摟著裴君的腰,啜泣道:「將軍不走,阿酒也陪著將軍,照顧將軍。」


    裴君笑得溫柔,輕聲答應,「好。」


    另一邊,郝得誌越走越快,一盞茶的功夫便來到金吾衛衙門口,他也不用守衛攔,就站在門口,衝著裏頭喊:「曹老虎!曹老虎!快出來!」


    曹申聽到動靜,從堂中出來,見到郝得誌嘴快咧到耳根的笑容,頓時心一鬆,笑著問:「怎麽?將軍進宮,有好事?」


    郝得誌嘚瑟地瞥了眼兩個守衛,故意大嗓門兒喊道:「是有個大喜事兒,將軍不辭官了,陛下親封將軍為金吾衛上將軍,明日我便和將軍一起來赴任!」


    「噹啷!」


    校場上好幾個金吾衛手中的兵器都掉在了地磚上,驚惶不已。


    兩個守衛亦是驚異非常,對視後皆在回憶他們先前可有對裴將軍不敬。


    曹申回過神來,幾個大步走過來,追問:「當真?」


    郝得誌啪啪拍他的肩,「這話還能假?將軍出宮後親口說的!」


    曹申喜不自勝,「太好了,太好了!」


    郝得誌故作遺憾道:「原還想著將軍若是辭官回鄉,我老郝也辭官跟去,如今是不成了。」


    曹申瞪他一眼,沒好氣道:「少說這些屁話,還有事嗎?沒事兒閑雜人等少在金吾衛門前大吵大嚷。」


    「你卸磨殺驢!」郝得誌不服,「是誰說要文雅些的,誒誒誒——你別推老子!」


    然而他們這裏歡欣極了,別處卻是完全相反。


    信國公府——


    魯陽大發脾氣,砸了一通瓷器,仍舊難消心頭憤怒,他院中下人個個噤若寒蟬。


    正院來人找魯陽過去,被引進屋內,還未來得及說話,便飛來一隻茶盞,隨後便是喝罵:「滾出去!」


    來人自然不能走,快速稟報導:「二公子,國公爺請您到正院。」


    許久後,滿麵寒霜的魯陽走出來,一言不發地往大伯的正院去。


    該說父子不愧是父子,魯陽一露麵,一隻茶碗便迎麵而來,若非魯陽躲得快,便要正中額頭。


    然而躲過茶碗也躲不過叱罵:「混帳東西,還不跪下!」


    魯陽自是不服,「我今日挨了打,爹問也不問,隻打罵於我,我不服!」


    「你還敢狡辯?」二老爺魯澤擼起袖子便要打人,被信國公喝止住,一甩袖子,重重坐在椅子上。


    信國公嚴肅地看向魯陽,「你可知你今日犯了多大的錯?那裴君再如何也是大鄴的功臣,當眾挑釁,若陛下怪罪,你以為信國公府保得住你嗎?」


    魯陽眼神遊移,卻還是梗著脖子道:「我又沒說錯!一個帶著女人打仗的將軍,誰知道內裏什麽樣兒?」


    魯肇倏地抬頭,目光如劍,「你提阿酒了?你當著裴君的麵言語輕賤那個姑娘了?」


    魯陽喉結接連上下動,反問:「大哥你激動什麽?」


    魯肇也不想父親懷疑,語氣越發嚴厲道:「我是否說過,裴君可能要與那女軍醫談婚論嫁,若真成了,那就是裴家主母!要是我信國公府的主母受辱,打死你也不為過!」


    魯陽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那裴君都要辭官了,哪還是什麽主母,不過是平頭百姓家的娘子罷了……」


    魯肇冷笑,「那你沒法兒如意了,裴君不辭官了,陛下還親封他為金吾衛上將軍,日後就是你的上官。」


    魯陽嚇得一抖,險些又要失禁,連忙求道:「大伯,爹,那裴君肯定要公報私仇的,我不去金吾衛了。」


    二老爺氣罵:「你若是出息,能進千牛衛,你兄長也能照拂你,不去?不去是讓所有人都說你理屈,說信國公府怕他裴君嗎?信國公府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魯陽還是求,可惜無人鬆口,腦中閃過刀插進眼前的畫麵,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安平侯府——


    安平侯在兒子床前背著手來回踱步,滿腹愁腸,半晌道:「公主,不如讓咱們幹兒多養些時日的傷,不必急著去金吾衛。」


    二公主麵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緩緩撥動手中佛珠,冷淡地說:「幹脆離開金吾衛算了,」


    安平侯一喜,「公主和我想到一處去了,幹兒可是咱們的嫡長子,也不必非要留在金吾衛……」


    「爹!」渾身纏著繃帶的少年倏地坐起來,氣不順道,「不是說要整治那些打傷我的人嗎?憑什麽要我躲?」


    安平侯趕緊將他按回去,「你現在是受重傷的人,得臥床不能動,否則不是被發現了嗎?」


    宋幹生氣,躺在那兒四肢並用,拍床蹬腿,撲騰地像條剛上岸的魚,「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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