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封洋也不想再演戲了——在沈越城這種老狐狸麵前,他的演技還嫩了點兒。


    「是啊,我是喪心病狂,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我有機會嗎?」他望著封欽,「我從小就生活在小三的陰影中,看著父母時不時就因為離婚結婚的問題而爭吵,你們想過我的感受嗎?封欽,你雖然沒享受過父愛,可你有一個很愛你的母親,並且她還為你掙下了碩大的一份家業。可我呢?生意失敗,被高利貸追債,東躲西藏,差點連命都丟了……封欽,難道我不比你慘嗎?」


    封欽正要說話,忽然察覺自己的衣襟一垂,低頭看時,發現是許星子在拽自己的衣服。小姑娘本來跟著媽媽來看她的「朋友」,誰知竟然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幕行兇未遂的戲碼。當時情況緊急,封欽也顧不得要小姑娘迴避,此時不由得十分內疚。


    雖然許星子已經很久沒有犯過病,但並不能排除有復發的可能,如果一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封欽一定不會帶她上來的。


    她蹲下身,將小姑娘抱了起來,輕聲安慰:「星子別怕。」


    許星子小聲道:「媽媽,那個叔叔好兇呀。」


    「沒關係,媽媽會保護星子的。」


    那邊沈越城道:「小欽你帶星子離開,我來處理。」


    封欽看向床上的封正齊。他本就是彌留之際了,又被兒子這一折騰,已經是一副隨時可能斷氣的模樣。封欽的心一軟,沒有離開,反而抱著許星子走到床前,對她道:「星子,叫外公。」


    許星子疑惑地望著母親。她當然知道外公是什麽意思,可是從來也沒有聽父母提起過,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外公的,誰知卻驀然冒出來一個,由不得她不好奇。


    封正齊掙紮著想要坐正,可惜他的力氣已經不夠,一連兩次都失敗了。許星子眼裏流露出不忍的神色,從封欽懷裏跳下去,上前攙扶他。


    封正齊渾濁的老眼突然一亮,緊接著便有眼淚從眼角滑落。許星子五歲了,這還是祖孫倆第一次見麵,看著那跟封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姑娘,封正齊感慨萬千,他真的沒想到,封欽還肯讓他們見麵,還能讓孩子叫他外公。


    他試探著伸出手,許星子立刻把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又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封欽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封正齊,叫道:「外公。」


    「哎——」封正齊的眼裏光華流轉,仿佛這一生等待的就是這麽一個稱呼,「乖孩子,真乖。」


    沈越城見他的神情,知道他的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對封欽使了個眼色。封欽頓時難受起來,盡管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她一直恨著這個男人,可是即將親眼看著他死去,卻又覺得難以接受——那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摟著許星子坐在床頭,輕聲道:「爸,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幫我接送星子上下學。」


    封正齊順著她的話想了想,嘴角浮出笑容,盡管再也無法實現了,可是知道女兒外孫還能接受自己,他覺得此生無憾了。


    他低聲念了幾遍小姑娘的名字,抬起頭來:「星子,來,外公抱抱。」


    封欽輕輕推了許星子一下,小姑娘主動上前攬住封正齊的脖子。封正齊滿足地享受著這難得的親情,那雙眼睛卻慢慢地閉上了。


    直到他的手垂下去,一直坐在地上的封洋才仿佛反應過來,撲上來叫道:「爸!」


    封欽冷冷地推開他:「人都走了,你還來這一套幹什麽?」


    封洋看看已經毫無生氣的封正齊,再看看封欽,那神情就像是見到了什麽特別不可思議的東西,快速後退兩步,轉身跑出了病房。


    封欽望著他的背影皺眉,沈越城道:「這小子不會是沒想過封正齊真的會死吧?」


    封欽搖搖頭,她對封洋一點兒也不了解,完全猜不到他此舉是何意。


    「或許是怕我找他算帳,所以找個藉口開溜吧。」


    「有可能。」沈越城道,「看他的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你和星子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


    許星子放開封正齊,看著封欽:「媽媽,外公怎麽了?」


    這是小姑娘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到親人死亡,封欽怕給她留下心理陰影,柔聲說道:「外公累了,想一直睡下去。不過,他會在天上看著星子,隻要星子開心,他就會開心了。」


    小姑娘透過窗戶,望著外麵黑漆漆的夜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


    四月,新一屆的金像獎頒獎典禮又要舉行了。因為《火山救援》的爆紅,傅君臨和封欽分別被提名最佳男女主角。因為穗城離頒獎地不算太遠,封欽是當天才過去的。


    臨行前的那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展棘伸手攬住她:「緊張嗎?」


    「嗯。」封欽縮到他懷中,「你說,我會不會是瀟灑走一回?」


    「你能瀟灑才好。」展棘吻了吻她的額頭,「瞎緊張什麽?」


    「我覺得我沒什麽可能拿到影後。」封欽說。


    「我也覺得。」


    「展先生,你會不會聊天!」封欽使勁捶他。


    「拿不到又怎樣?」展棘說,「有多少人是主演第一部 電影就拿到影後的?」


    「你嶽母就是其中一個。」


    「呃,那種天才不算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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