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城開口:「小欽,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封正齊已經活不久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星子,就隻有封洋跟你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血緣有時候真的很奇妙。本來封洋在母親的影響下,對封欽的敵意非常大,甚至想殺了封欽,私吞封正齊的遺產。展棘殺人事件發生時,母子倆被沈越城控製,後來事情翻盤,他也便放了他們離開,而母子倆借的高利貸也到了最後的期限,拿不出錢,被放高利貸的人捉了起來,要取他們的活體器官,又被偶然路過的沈越城救下。


    不過封洋的母親受傷太重,還沒到醫院就斷了氣。約莫是母親的死令到他大徹大悟,他對封欽的敵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深深的愧疚,沈越城對他考察了很久,他閱人無數,眼光很毒,見封洋的確是真心懺悔,想到封欽親情涼薄,能有個弟弟關懷也不錯,這才在危急時刻派他出馬,讓他在封欽麵前立功,緩解姐弟倆之間的矛盾。


    雖然沈越城言之鑿鑿,但封欽並沒有對封洋放下戒心,不再看她,隻低頭安撫許星子。


    沈越城暗暗嘆口氣,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善封欽和封洋的關係可不是容易的事,必須等封欽心裏的疙瘩解開,姐弟倆才有和好的可能。


    車子沒有再兜圈,徑直往星苑開去。眼看就要到達,封欽突然問:「他……封正齊現在怎麽樣了?」


    封洋見她肯主動跟自己說話,趕緊道:「這些年,毒品已經把他的身體完全搞壞了,加上心理壓力,他的狀態很差,醫生說大概活不過今年了。」


    封欽轉頭望著窗外。她從小就憎恨封正齊,憎恨封洋母子,可是現在封洋的母親已經去世,封正齊又命不久矣,那濃重的恨意突然失去了憑藉,整個胸腔頓時都空蕩蕩的。


    第090章


    許晉生在診所外麵停住了腳步, 曾經他以為自己不會再來了, 沒想到又再次出現在這裏。


    上一次,焦銘說他潛意識裏可能已經愛上了封欽, 那時他跟呂禪在一起,不願意自己去深想這個問題。可是經歷了這麽多之後,他忽然就明白了, 焦銘說的都是事實,在那五年平淡溫馨的歲月中, 他早已不知不覺地對封欽產生了感情, 可笑的是他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以為自己愛的仍舊是呂禪,甚至為了呂禪背叛了家庭。


    呂禪是他的初戀,也是他感情上的第一個遺憾,所以當她再次出現,並明示一直對他戀戀不忘的時候, 他內心深處隻有一個念頭, 就是要彌補這個遺憾, 卻不知道經過了五年歲月的侵蝕, 他們早已不再是過去的模樣。


    而對封欽的感情一旦露出苗頭,他和呂禪之間的矛盾就越來越突出,可他的責任心不允許他辜負這個「好女孩」,所以盡管內心萬般不願,他還是硬著頭皮跟呂禪領了證。


    直到上一次,封欽告訴他, 展棘是許星子的生父,他所有累積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這下他終於不能再騙自己,他愛的是封欽,對呂禪隻剩下責任,再無其他。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如今他已經跟呂禪結婚,而封欽也早有了展棘。那種失去摯愛的感覺,比五年前尤甚,所以一向身體強健的他,也扛不住病倒了。然而身體的病可以醫治,心裏的癥結卻始終都在,所以他約了夢焦銘做心理治療。


    約定時間是十點,但他九點就到了樓下,徘徊了近一個小時,這才鼓起勇氣走進了診所。


    自從知道許晉生的前妻就是展棘心心念念了那麽多年的女人,焦銘麵就沒辦法純粹以一個醫生的態度麵對許晉生了,尤其是在聽許晉生說起自己對封欽有多麽深愛、多麽想念的時候。


    他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太混蛋了,得到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又喋喋不休地念叨。他一點也不想聽他對自己摯友的女人有多深情,何況就算站在心理醫生的角度,他也應該讓他放棄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早日走出困境。


    「每個人對『愛』的定義都不同,在我看來,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和祝福。」他沉聲說道,「你捫心自問,你希望看到她快樂還是悲傷?」


    「當然是快樂。」許晉生道。


    「那你就應該放手。」焦銘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很明顯,她跟現在這個男人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時快樂。剛才你也說了,他們很相愛,那你還執著什麽呢?你對她究竟是愛,還是不甘心?」


    「是愛,也是不甘心。」許晉生很痛苦,「我沒辦法,控製不住自己……」


    「那你想去破壞他們嗎?」焦銘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許晉生五年前就開始來找他,在他的印象中,這位醫生一直很溫和委婉,沒料到他突然變得如此直接,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沒有,我沒想過破壞他們。」


    「那你現在這樣,除了自苦,還能怎樣呢?」


    「我真的控製不了自己……」


    「你曾經深愛你的初戀,分手的時候想必也曾痛徹心扉,可是五年過去,你愛的人卻已經不再是她。」焦銘收起了剛冒出頭的嚴厲,又變回往日那個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的醫生,「時間會撫平一切傷口,或許再過五年,你會愛上另外一個女人。」


    「不會了……」許晉生喃喃道。


    他已經錯過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又怎麽會再愛上其他人呢?


    「焦醫生,我可以在你這裏多呆一會兒嗎?」他很明白自己的心病已經無藥可醫,隻能日復一日地痛下去,任何醫生都沒辦法幫他了,可他不想回去,隻想在這裏靜靜地哀悼自己失去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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