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菀將那遝紙珍而重之地收進懷中,知道這是許多人的指望:「有勞你,小思寧。我不能現在就誇口應承,這些信息我會仔細看,半個月之內定然給你答覆。」


    庸思寧得了這個答案,心裏反而更覺得她可靠:「好,天色不早,我和……小花侍衛就先回府了。啊!義……小花你為什麽要掐我呀?」


    花修明抱臂,無辜道:「嗯?我哪有,小太守少冤枉良民了。」


    「……」好大一個義父,說又說不得,庸思寧揉揉屁股,鬱卒道:「上次小花帶你看的宅子你相中了沒有?一個月二兩嫌不嫌貴?」


    他一回頭,被掐出淚花的乖崽哼聲道:「嫌貴的話不給也可以,反正房東他有、的、是、錢。」


    花修明眯起眼。


    盧菀看他們一大一小互動,笑吟吟道:「行,那就不給了。」


    尚且不知自己連房東這層馬甲也掉了的花修明:「……」


    小狐狸崽還真不見外呢。


    盧菀:「反正二兩也太少,將來見到房東大人,我在想個別的辦法償還房租吧。」


    她故意把「別的辦法」四字咬得很慢,在別有用心者聽來簡直充滿暗示意味。


    但你要是看過去,這說話的人又立馬一臉純情無辜,仿佛是一個人性反彈鏡,上麵寫滿了「是你淫者見淫。」


    花修明:「……」


    他隻覺眼前這柔韌纖細的盧菀明明仙氣漂亮,卻生生要將他勾成一個思想齷齪的墮落垃圾:「你是不是還要休整宅院讓流民住進去?隨便改吧,我替房東同意了。」


    一旁什麽都知道的崔老闆:「……」


    上等人,可能多少都有點毛病。


    崔老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玩什麽奇怪的扮演情趣,比如什麽「我明明知道你是房東但我就裝做不知道」之類的,隻好站在一邊旁觀。    等花修明扯著小太守的衣領幾乎是飛一般地消失在長街盡頭,他才慢悠悠走出來,笑容可掬地一抬手:「吃多了,菀主同在下散散步?」


    盧菀笑著說好,麻喜趕緊走出來,要給她拿件披風陪著一起去。


    盧菀:「不用,你忙吧,玉珠不是閑著呢麽?讓她跟著我就行。」


    這回連遊媽媽都放下了手裏的活,不贊同地說道:「姑娘,上回她那樣對您……」


    盧菀笑著打斷:「但也幫了我的大忙。」


    玉珠被從後院叫出來,在盧府跟著鬧了那一晚之後,盧菀當真依言在地窖裏救出了他弟弟玉寶——


    寶兒常年被關著,明明十五歲了,卻連話都不怎麽能說的全,那雙眼就像隻被虐待過的小狗,對所有人都充滿防備,卻又帶著隨時準備信任任何人的天真。


    盧菀帶著她姐弟二人回了康宅,讓他們還住在之前玉珠住的那個小房間,這半個多月從沒召見過她,更沒提日後叫她們如何報答,又要做什麽。


    玉珠忐忑極了,幾乎是一天十二時辰地守著她弟弟,生怕盧菀又要像田氏那樣將他抓走,藉以威脅自己。


    然而沒有。


    此刻她頂著麻喜,王氏還有遊媽媽質疑的目光走出來,有點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問:「我嗎?」


    「不然呢?」盧菀:「再不把披風拿過來,你姑娘就要吹得頭疼了。」


    玉珠如夢方醒,立刻接過麻喜手裏的披風,小心又妥帖給盧菀穿上;


    她從小被田氏放在屋裏辱罵出氣,卻也將大丫頭們的做派學了個十足十,此刻伺候起人來,確實比麻喜她們更有模樣。


    盧菀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讓她在後麵跟著,送崔老闆回他自己的宅院去。


    臨近宵禁,西大街的商販們都在談笑吆喝著要收攤;


    有加盟了阿菀外賣的,見了盧菀,還十分驕傲地告訴菀主今日掙了多少流水,成功引來旁邊小販們的嫉妒鬧笑;比起白日裏的交易場麵,又是另一番熱鬧。


    崔老闆好笑道:「菀主說笑啦,我又沒成家,平白買宅子做什麽?浪費錢。我就住在景福樓。」


    盧菀有點驚訝:「怎麽說?」


    兩人走過紅音坊,街上隱隱約約傳來女子的嬌笑聲,崔老闆帶著盧菀換了個方向避開,淡淡道:


    「我把第一家茶館開起來的時候,就要給我妹妹贖身,但是她不同意。她還在那地方,我沒法放下心的。」


    簡簡單單兩句話,瞬間勾起了那日在一零二號宅裏,崔老闆和她真誠相對說的那番話。


    崔老闆顯然也想起來了,在這沉默中笑說:


    「我答應過的事從不反悔,您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不僅重新成了世家子,甚至還坐上了家主位置;以後啊,隨便找個什麽契機,對外就說我以後改姓盧,這就叫盧勝了!」


    「崔老闆是個講究人,」盧菀看著他眼睛:「不過改姓就不必了,怪別扭的。」


    其實此事並不算突兀,別說是寧州,就是在京城妙都地界,生意人投奔主家尋求庇護之後也大多隨著主家改姓——


    比如寧州稍微有些名號的酒樓老闆,頭頂上的一般都是「衣食父母」的姓氏,而不是「生身父母」的原裝貨。


    崔老闆以為她在推辭,便道:


    「這真沒什麽,您瞧,我現在姓崔,是因為從前崔三爺罩著我;景福樓頭一個字是景,那是因為三爺的母親出嫁前是寧州景家的小姐;現在景福樓的名不好改,我的名卻無妨。這叫別人聽了,也算是個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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