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他失望了,在他滿心的期盼中,江明珠笑容滿麵的從他麵前走過,上了車,沒有多看他一眼。


    ……怎麽不看他呢?是沒發現他嗎?


    宴衡急躁又絕望,汪汪叫著追上去,老王趕緊關上車門,轉身就是跺腳威脅:「哪裏來的瘋狗!滾滾滾——」


    宴衡不想滾也不能滾,他依然大聲的叫喊,一邊往老王腿上撲,嚇得老王抬腿就是一腳踹了過去,髒兮兮的流浪狗被踹到一旁,嘴裏發出哀嚎似的叫聲,漆黑的雙眼兇狠的瞪向老王。


    老王被黑狗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轉念又想一隻狗而已,能幹什麽?暗罵了聲「晦氣」,趕緊開車走了。


    宴衡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但他又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他緊緊的盯著車門瘋狂的叫了起來,可車窗依然緊閉著,直到車子啟動,很快消失在如龍的車流裏。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天上飄起了毛毛細雨。


    熱鬧的醫院漸漸安靜下來,行色匆匆的人類沒有注意到路邊的黑狗,它氣息奄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爬到屋簷下,雨水仍然將它淋濕,卻也顧不得了,它趴在那兒,已經好久不曾動彈一下。


    雨越下越大,它濕漉漉的毛髮混雜著骯髒的泥土,看起來更加狼狽。


    宴衡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晏家大少,從小嬌生慣養,連一口冷湯冷菜都不曾吃過,高高在上如他,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這是夢!


    沒錯,這隻是他的一個噩夢,他要趕緊醒過來,醒過來就沒事了。


    可惜老天沒能讓他如願,他昏昏沉沉的,在飢餓和寒冷中過了一夜,更不幸的,是他發現這具狗身體好像感冒了?因為腦袋很暈很沉,特別不舒服,原來狗也會感冒嗎??


    如今這情況,倒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宴衡心裏突然萌生出了一個詭異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撞死在這,是不是就可以醒過來了?


    他不想再掙紮了,就這副殘破的身軀,連自己覓食都做不到,走一步都得用爬的,死了也好,死了沒準就能回到他自己的身體裏了。


    他看著奔騰的車流,尋死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撐著兩條前腿爬了過去,死吧,讓他死,死了也好過做一隻任人侮辱的狗!


    可他沒死成不說,還被踹了一腳,車主氣急敗壞的從車上下來:「哪裏來的死狗,別觸我黴頭,滾一邊去!」


    兇狠的力氣踹得黑狗直叫喚。


    二十四小時不到,宴衡已經被踹了兩腳!


    他疼得冷汗都下來了,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等他回去了,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自殺的勇氣用過一次,就再也生不起了,宴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原路爬了回去,來往車輛帶來的灰塵讓他更加難受,可他這會兒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再也無法挪動一步。


    宴衡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不能人言、雙腿殘疾的他,終於體會到了絕望的滋味。


    難到他要一直這樣熬到死嗎?可如果死了的他沒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呢?


    不對!


    他猛地想起來,如果自己變成了狗,那他的身體會不會也住進了別人?然後享受他的人生?


    不,不行!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宴衡強打起精神,朝著一旁爬去,他還不能死,至少在確定情況以前,他都不能死。


    可作為一條狗的他,又怎麽可能打聽到「宴衡」的情況?


    不可能的,作為一隻狗,他能去哪裏打聽消息?這麽一想,他不免又絕望起來,他能怎麽做?他該怎麽做?難道真的要爬到晏公館?


    媽的!


    宴衡恨不得以頭搶地,思來想去,江明珠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希望她今天來看望江晚熒的時候,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好在明珠是個善良的女孩兒,幾乎每天都會來醫院關心姐姐。


    他等啊等,沒能等到江明珠,反而看見江晚熒坐著輪椅出現在醫院大門口。


    護工推著她,臉上的傷口此刻已經用紗布包裹掩藏起來,黑色帽子蓋在頭頂,寬大的帽簷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腦袋低垂著,腿上蓋著一條米色毛毯,一股陰沉沉的氣息撲麵而來,隻是看一眼都讓他覺得不舒服。


    宴衡也沒有想過去找江晚熒求助,江晚熒可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他曾經親眼看見江晚熒欺負明珠,因為她嫉妒明珠比她更得江家人的喜歡,嫉妒江明珠從小在富裕的江家長大,嫉妒江明珠比她優秀漂亮。


    江晚熒和江明珠雖然是倆姐妹,但江晚熒在出生時出了點意外,具體的不清楚,聽說是弄丟了,直到前兩年才找回來。江晚熒養父母家境不好,所以十分嫉妒一直生活在富裕家庭的明珠。


    明珠那樣好說話的女孩都和她相處不來,就算在外表現得再溫柔大方,隱藏在骨子裏的卑劣也無法掩飾。


    她不好好在醫院待著,出來做什麽?


    惹了麻煩,又要連累明珠受難。


    作為狗的他都懶得多看江晚熒一眼,但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感覺江晚熒似乎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可寬大的帽簷讓他隻能看見對方蓋在嘴畔的紗布,和尖瘦的下巴。


    ……看他?


    她好像真的在看他,隨著輪椅的移動,她看的方向還是他,為什麽看他?


    是發現有人和她一樣,心裏終於平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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