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畫習慣性彎唇笑了一下,隨後從樹上跳下去落在秦東意身邊,問:


    「小瞎子的妹妹如何了?」


    「餵她服了藥,狀況稍微好了些。但今日太晚,還得明早請醫修去看過才能清楚狀況。」


    秦東意如實答著,邊從儲物戒中取了顆糖果,遞在樓畫麵前。


    樓畫看看那糖,又看看他,愣了一下。


    「給我的?」


    「給你的。」


    樓畫輕笑一聲。


    到了這時候,他倒是把之前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去了腦後。


    他剝開糖紙把糖含在嘴裏,背著手跳了兩步,到石桌邊坐下。


    他抬眸看著秦東意,驀地試探似的開口喚道:


    「秦東意,疏月君,小秦仙君?」


    「嗯?」


    秦東意應聲,隨後坐去了他對麵。


    他垂著眼,給樓畫倒了杯茶遞給他。


    樓畫轉著茶杯,微微嘆了口氣,問:


    「不想喝茶,有酒嗎?」


    秦東意點點頭,又從儲物戒中拿出酒盞和酒壺,給樓畫倒上。


    這小秦仙君還真有意思,他的儲物戒就像個百寶箱,怎麽什麽都有。


    樓畫不自覺彎起了眼睛。


    那時,秦東意也倒好了酒,正扶著袖子將酒盞遞給他。


    樓畫抬手欲接,垂眸時,卻瞥見他左手腕上那條平日裏被藏在衣袖下的紅繩。


    樓畫微微皺起眉。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隔著衣袖握住了秦東意的手腕。


    那紅繩很長,秦東意在手腕上繞了好幾圈,但即便如此,那紅繩末端還是垂了下來藏進秦東意的袖中,看不真切。


    酒盞裏清澈的酒漿隨著二人動作晃了起來,晶瑩液體在杯沿滾了兩圈,最終不小心沾濕了樓畫的衣袖,這便為空氣中原本清新的草木氣息中多添了一絲酒香。


    這次香氣也稍稍喚回了樓畫的思緒。


    他原本垂眸看著那紅繩,此時才回過神來,抬眸想沖秦東意笑一下,邊問:


    「這是什麽東西?」


    但他並沒有笑出來。


    因為抬眸時,他正好對上了秦東意注視他的目光。


    樓畫不知道秦東意為什麽要那樣看著他。


    那神情溫柔又哀傷,但還是讓樓畫覺得有些別扭,因為他能感覺到,秦東意是看著他在思念什麽別的人。


    而下一瞬,秦東意便收回了那絲失態。


    他輕輕彎起唇角:


    「故人之物。」


    樓畫點點頭,但並沒有很快鬆開他的手。


    他的目光順著秦東意的手腕,一寸一寸描摹過他手背上凸起的骨骼,還有修長手指的每一個骨節。


    真好看。


    樓畫這樣想。


    但很快,他眸光一頓,看向了秦東意左手小指上的一處刺青。


    那刺青是惹眼的紅色,就像紅線一樣纏在秦東意小指上。


    樓畫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凡人相信姻緣由天定,天上的月老會在他們小指上綁一根紅線,紅線的另一端便是他們的命定之人。


    樓畫抬眸看看秦東意,笑問:


    「這也是故人之物?」


    隨後,他便放開了秦東意的手,順道拿走了他手上的酒盞一飲而下。


    樓畫仰著頭,露出修長的脖頸,吞咽時喉結滾動,整個人迎著月光,精緻又漂亮。


    他一雙紅色的眸子裏盛著笑意,意味不明地打趣道:


    「疏月君,還是個大情種。」


    樓畫看向秦東意,卻發現那人似乎躲開了他的視線。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於是追著問道:


    「聽說三十年前,疏月君失了一位友人,所以,這些東西都跟他有關?」


    「嗯。」


    秦東意原本也沒想瞞他。


    聽了這個回答,樓畫心裏有了大致的猜想。


    他笑意漸深,問:


    「怎麽,我很像他?」


    秦東意頓了頓。


    他並沒有答「像」或是「不像」,他隻是抬眸看著樓畫,一字一頓,認真地告訴他:


    「你是你,他是他。」


    應龍說,鳳凰涅槃,本質是在灰燼中重生,但因為是從頭來過,所以不會有之前的記憶。


    但樓畫的一顰一笑他都好熟悉,還有那些他獨有的小動作,比如吃到甜食會像某種小動物一樣滿足地微微眯起眼睛,比如思考時會無意識地摸手指。


    他雖然還是那個人,但好像又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的樓畫經歷了很多,看著好像什麽都沒有,隻把那些瘋狂又偏執的愛留給了他。


    現在的樓畫像一張白紙,好像什麽都有了,隻是不愛他了。


    所以,你是你,他是他。


    樓畫愣了一下。


    隨後,他支著頭看向秦東意,問:


    「那疏月君,既然我不像他,你又為何對我這麽好?你這可說不通了,咱們可才認識了兩天,怎麽,是你們清陽山的道士一向習慣送人花和糖還把外人往家帶,還是……」


    樓畫頓了頓。


    他彎起眼睛看著秦東意笑了,半開玩笑般問道:


    「還是你要跟我說,你喜歡我,一見傾心啊?」


    如樓畫所料,對麵人果然沒聲了。


    呆子就是不會說謊,這也在樓畫意料之中。


    他自己拿過酒壺,也不願再裝那風雅人士,直接打開蓋子跟喝水一樣灌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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