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意緩緩抬眸,對上樓畫那雙暗紅色的眼。


    手中清寒劍纏上青色靈流,使得草葉無風而動。


    他再次忽略了一件事:


    眼前人不是清陽山的十三,他是暗香穀的樓畫。


    就算不為別人,單是他們自己之間,也是該做個了結。


    「哎,氣氛怎麽這麽奇怪,別這樣啊。」


    正在一片死寂之時,一邊一個人聲小心翼翼開口道:


    「別打打殺殺的啊,是清陽山的疏月君嗎?您好像……誤會樓公子了。」


    -


    此時天色已晚,在溫見賢的勸說下,劍拔弩張的一群人最終放下各自武器,去最近的鎮上尋了間客棧住下。


    到了地方,溫見賢便拉著秦東意講故事去了。樓畫懶得理會他們,隻向店家要了壺酒,獨自爬上屋頂看月亮。


    今夜天晴,圓月被繁星簇擁著,給夜布了清清冷冷一層光。


    樓畫從儲物戒中拿出應龍逆鱗,放在眼前對著月亮看了一會兒。


    瑩白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散著淺淺的光,隱隱可見五彩斑斕的細閃,比樓畫見過的所有珠寶都要好看。


    「怪漂亮的。」他隨口誇道。


    「那可不?」應龍語氣中帶著滿滿驕傲:


    「我可是最漂亮也最強大的龍,你小子生晚了,要是早個那麽幾萬年,你還能看到我的真身。我可比你家那小黑龍霸氣多了,不僅鱗片好看,我還有一對超級大的翅膀,振翅便是地動山搖。那一聲龍吟,天地所有元素都得聽我號令!」


    「嗯嗯嗯,你好厲害。」


    樓畫多少有點敷衍了事的意思。


    他將那片逆鱗在指間轉了一會兒,問:


    「這有什麽用?」


    「逆鱗,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它不代表某個屬性,它的效用是『加強』。」


    應龍沒有計較臭小孩的敷衍,他認真解答道:


    「比如你的靈力是冰屬性,它能讓你的冰更加純粹。我想溫思齊要把逆鱗放進丹爐裏也是這個原因,提純火焰,火焰更加純粹,才能徹底煉化那些半妖,讓他們成為合適的藥材。」


    樓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沉默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伸個懶腰,躺在屋頂的瓦片上,有些怔神:


    「我還挺羨慕它們。」


    應龍一愣:「羨慕誰?」


    「那些半妖。生下來什麽都不懂,隻要呆在籠子裏乖乖混吃等死就好了,多美好。」


    應龍想了想:「雖然都是半妖,他們長得可遠沒有你好看。」


    樓畫嘆了口氣:


    「好看有什麽用,沒有與其相配的實力,美貌不過是負擔,倒不如醜著。」


    他頓了頓:


    「老長蟲,你說,那九個腦袋的怪物造這麽多半妖是為了什麽?不成功的用來煉藥,那我呢?」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提起這個,應龍有些心不在焉。


    他沉默片刻,略顯凝重地開口:


    「乖寶,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嗯?」樓畫微一挑眉。


    「我不知道相柳想做什麽,但我想請你盡可能阻止她。我已經幫不了這人世太多了,但我不想看著我曾經努力守護過的東西毀在我眼前。你就當幫幫我,好嗎?」


    相處這些天,應龍差不多發現了樓畫是個極為冷漠的人。


    他的冷漠不僅對外人,對自己也一樣。不分善惡不分感情,做事全憑心情。


    讓他去為蒼生而戰,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應龍還是想試著勸勸,雖然沒抱太多希望就是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樓畫卻淡淡地「嗯」了一聲。


    應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接著他就聽這人強調道:


    「我會的。」


    圓月剝開雲霧,在他身上灑了淡淡一層光。


    樓畫微微眯起眼,暗紅色的眸子裏映了一片星輝:


    「我是瘋,又不是傻。我比你更想找見那九頭蛇,問問她為什麽要造出我這樣的東西來。」


    「現在既然找見了。那她想做什麽,我偏不讓她如願,她讓我痛了,那她也別想好活,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老長蟲,這可不是為了你。」


    樓畫將逆鱗重新放回了儲物戒中,又想起一節:


    「對了,你的殘軀有六塊,龍息龍髓逆鱗找見了,龍筋龍魂龍骨又在哪?」


    「這……」應龍多少有點尷尬:


    「我得靠近到一定距離才能感知到。」


    樓畫嘆了口氣:


    「沒用的老東西。」


    說罷,他將酒壺送到唇邊,仰頭喝下一口。


    清澈酒漿映著月光,淌過他的唇角,經過喉結落入鎖骨處的起伏,最終消失不見。


    月光下,房頂上獨自飲酒的白衣美人自成一道風景。


    他在看月,也有人在看他。


    秦東意收回目光,望向身邊的溫見賢。


    那人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


    「事情就是這樣了,雖然世人皆傳懷杏閣是樓公子所屠,但其實根本不是,這可能隻是背後那個什麽玉骨教的陰謀吧。樓公子幫了我很多,也讓那些兇手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到臨死前還被我弟弟……也就是溫思齊,蒙在鼓裏。」


    溫見賢剛剛從小世界出來,人又被迫接受了那麽多顛覆認知的事,還又經歷了一次屍山血海。雖說他性格本就大大咧咧,但到了現在也還是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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