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壞人,你師尊沒告訴過你?」


    聽到他這樣問,常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說過,但我覺得師公你不像壞人呀。你好溫柔,我總想親近你。」


    果然是小孩子,好騙得很。


    樓畫笑彎了眼睛,隨後視線緩緩下移,看見了常楹手腕上那串繫著煙青色細繩的鈴鐺,於是好奇問道:


    「小阿楹,這是何物?」


    常楹愣了一下,這就抬手將鈴鐺亮給他看:


    「這是師尊給我的,說若有危險,他便能聽見鈴音趕來救我呢。」


    「這樣啊。」樓畫似乎很喜歡那串鈴鐺,他看了又看,最終嘆口氣,有些傷心道:


    「小阿楹,我好羨慕你,你還有師尊保護。」


    「我師尊就是你師兄啊,師尊他保護天下人,也能保護你的。」


    「我?」


    樓畫輕笑一聲:


    「他可不太喜歡我,他不讓我和你說話,還將我鎖在這裏。我遠沒有你幸運,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也有一個能護著我的人。」


    常楹向來感性,他聽樓畫這樣說,又看他眼裏淺淡的哀傷,最終一咬牙,將手上的鈴鐺解了下來,遞給樓畫:


    「那我把這個給你,你拿著。」


    「嗯?這樣不大好吧?」樓畫微微彎唇:


    「若是被你師尊看見了,他會教訓你嗎?」


    「不會的,你放心,我師尊對我可好了。」常楹拉著樓畫的手,把鈴鐺替他係好在腕上:


    「而且,我一直待在清陽山,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拿著也沒用。」


    「這樣啊。」樓畫抬手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鈴鐺,十分喜歡的樣子。


    他晃了晃,發現這鈴鐺並不會發出聲音。下一瞬,他微微一頓,輕輕嗅了一下,而後便同常楹道:


    「小阿楹,你師尊快回來了,快回去吧。」


    聽見「師尊」二字,常楹表情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他這便匆匆同樓畫告了別,躲回自己屋裏去了。


    「你這人,怎麽連小孩的東西都騙。」


    應龍多少有些嫌棄。


    「我方才說的可沒有一句是假,怎麽能算騙?」


    樓畫將鈴鐺藏在了袖擺下。


    約摸半柱香時間,秦東意也出現在了疏桐院門口。


    他看見樓畫坐在梧桐樹下,雪在他衣擺上落了薄薄一層,像是雪夜裏的棄犬。


    但盡管如此,秦東意還是沒有多看他一眼。


    他直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外麵風雪呼嘯,雪似乎又大了。


    像樓畫這般修為的人,稍微動一絲靈力,便可保自己不受寒氣侵擾。


    但不知為何,樓畫並沒有那麽做。


    他將自己當做一個尋常人,就那樣坐在雪地裏。


    他穿得本就單薄,落雪在他肩上化成水,又滲進衣料裏,再被寒風吹得幾乎要凝成冰。


    樓畫卻渾然不覺,他將自己縮成一團,一直到手指都凍得失去知覺才有動作。


    他活動活動僵硬的指節,隨手一扯,脖頸上的鎖鏈便從梧桐樹上脫落。


    他拖著鏈子,走近竹屋,敲了敲秦東意的房門。


    「師兄。」


    門內有暖色的燈光擠出來,連積雪都被映上一層淡淡的橘色。


    樓畫用指甲抓著門:


    「師兄,我好冷。」


    「放我進去,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008章 張羅


    屋內許久沒有動靜。


    樓畫靠著門板,慢慢滑著坐到地上,伸手在門上有節奏地敲著,敲累了便換指甲撓。


    別說秦東意,應龍都快被這玩意煩死了。


    這一聲一聲的噪音在安靜的雪夜極為突兀,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應龍都想直接封住自己的五感。


    終於,門開了。


    暖橘色的燈光隨著縫隙緩緩放大,秦東意站在門後,微微皺眉,垂眸看著他。


    從他的角度看去,樓畫就那樣可憐巴巴地坐在地上,身上全是雪,露出來的手凍得通紅。


    他頭髮也濕漉漉貼在麵頰上,眼睫和眉毛結了薄薄一層白霜。


    但縱使他在如此狼狽的狀況下,也依舊是笑著的。


    樓畫長了一張溫柔無害的臉,笑起來時便格外有感染力,總會不自覺叫人卸下防備。


    正如此時,他倚著門框,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


    「師兄,放我進去好不好?」


    他擅長示弱,總能靠那張嘴和一雙小鹿似的眼睛哄得人團團轉。讓人下意識去信了他惡犬心性外那層無害的偽裝。


    任如何鐵石心腸的人,大概都不會拒絕他這樣的請求。


    何況秦東意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也向來拿樓畫沒辦法。


    因此樓畫便見秦東意什麽話也沒說,隻從門邊退開,留下一扇半開的門。


    樓畫知道,這是默許。


    他的目的達到了,心情也十分愉悅,這便從地上站起來,進屋後還順手帶上了門。


    他頗有興致地在屋內環視一圈。


    屋內的陳設同三百年前沒什麽變化,秦東意不喜歡浮華花哨的小玩意,因此這一間竹屋連像樣的裝飾都沒有,隻有一排書架,和一些基礎的陳設。


    不同於屋外的寒天飛雪,屋裏很暖和,空氣中都是秦東意身上那種清淺的檀香味。


    樓畫很滿意,他拖著濕透的衣服走進去,在地麵留下星星點點的水跡,最後,他停在牆邊,十分自覺地抬手把自己脖頸上的鎖鏈栓進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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