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他的第六感非常準確。


    雖然他覺得,這兩個人一定不會記得三個月前的大晚上,賣關東煮的小攤上的老闆就是他,甚至大概他們在進門之後都不會注意到他,但他還是對名叫周防的紅髮男子——他居然還清楚無比地記得他們的名字——有著不小的心理恐懼。


    不要怪他太膽小,實在是那人的氣勢太嚇人。


    幸好,如意料中的,周防和宗像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走過了他的座位,徑直上了二樓用餐。


    頓時,老闆感覺到整個人都輕鬆得過分,便隨意地靠在桌上,開始發散思維。


    這兩個人的感情不錯。雖然上次在攤前,外人都能聽出二人對話的時候充滿了對彼此的嘲諷和不屑。但果然,他們應該是屬於那類相互鬥嘴,卻又相互喜愛的兄弟或朋友吧。


    老闆這麽大膽地猜測起來。


    沒有了壓力,吃起東西來也感覺更美味了。不過,老闆吃東西的速度還是加快了不少,誰知道那兩個人什麽時候會下樓。


    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宗像接了一個電話,是關於scepter 4的一些事務。等他交待完畢,掛上電話之後,發現周防大約是看厭了窗外的風景,正用一副沒睡醒似的表情盯著自己。


    宗像挑眉回視,正巧此時服務員端著菜來到了他們的桌前,打斷了二人仿佛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少女將菜一一擺放在桌上,在宗像示意如有需要加點的菜再叫她之後,明顯鬆了一口氣,快速地跑下了樓。


    「周防,你看,被你嚇跑了吧。」宗像打趣道。


    「哼,沒膽的傢夥。」


    「你就不能不擺出一副像是外人欠了你錢,要討債的表情嗎?」


    周防瞥了義正言辭樣的宗像一眼,什麽話都沒說,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夾了一塊魚豆腐吃了起來。


    宗像對周防懶於作答的囂張氣焰早已習慣。


    等等,他剛剛想到了什麽。


    ……習慣?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習慣野蠻人的這種讓他恨鐵不成鋼的性格的?


    細細思忖,能稱得上習慣的事大概也不止這一件。譬如,不管他說什麽,有些話周防不會聽進去,正如周防有時說了什麽,他也不會聽進去一樣。


    也可能是因為這有些奇妙的相似,所以,宗像在周防身上消耗的耐心,大概比消磨在任何人和事上的都多。


    啊,應該……還比不上拚圖吧。


    大口吃著的周防抬眼便看到掛在宗像嘴角的笑,習慣性地出言諷刺:「宗像,一個人偷偷摸摸地笑,很噁心。」


    「哦呀,那你應該吃不下這些東西了吧。」


    「誰說的。」周防慢吞吞地說。


    宗像吃了幾口自己碗裏的關東煮,隨後放下筷子,雙手交叉抵著下顎,眼神凝視著似乎完全不受幹擾的周防:「周防,我想說的是,最近似乎你的威絲曼偏差值很穩定,難道你也懂得收斂了嗎?」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周防半耷拉著眼皮。


    雖然此時宗像無意間擺出了平日麵對下屬時有些居高臨下的姿態,但對於周防來說,毫無意義。


    「你以為我會和你說什麽?」


    「如果是關於那種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用不著問我。以這樣的話題請我吃飯,可是會讓人誤會的。」最後一句,幾乎一字一頓地從周防彎起的嘴角吐露出來。


    「清者自清。」宗像不以為意。


    「……無趣的傢夥。」


    周防唇畔的弧度完全消失,剛才的那點興致轉瞬即逝,不留一絲痕跡。


    「周防,麵對你這種野蠻人,能嬉皮笑臉麵對你、討好你的,大概隻有你的氏族了。」


    「是你本身很無趣,宗像。」


    「哦呀,赤之王,請您指點一二,怎麽樣才能有趣起來呢?」宗像問得毫無誠意。


    周防意識到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宗像繞圈子,也隻是徒勞。宗像本身便不是想要得到什麽答案,應該說,以這個人骨子的傲氣,即使承認自己無趣,也不會有任何變化。就如周防,即便知道自己麵對別人時的臭脾氣,也依舊如故,不願改變。


    「嗬……」周防冷笑了一聲,「我說了,你做嗎?」


    「要看你說什麽了。」


    說完了正事——雖然是一句話的事情,但說到底,那一句話才是宗像藉以還周防人情的一個最大的藉口——宗像再次拿起了筷子。他靈活地夾起一塊豆腐,稍稍低下頭咬了一口,齒間細細研磨一番,像是正吃著的是頂級廚師所烹飪的美味佳肴。


    「幫我倒杯清酒。」周防推了推酒杯,慵懶地說道。


    這句極為直白的話語讓宗像咀嚼的動作一頓,但很快,一聲輕笑從他唇邊溢出。


    他微微挺起上身,動作輕巧地拿起桌上的酒瓶,右手握住瓶身,左手手掌拖著瓶底,微低頭,額前的劉海滑落,遮住了半邊眼鏡。


    宗像倒著清酒,言語中夾雜著難以形容的笑意:「為同為王權者的赤王倒上一杯酒,其實也沒什麽。」


    宗像不卑不亢的姿態與本身的氣質,沒有絲毫自降身份之感,反而烘托得氣氛極為友好融洽,與一般為友人倒酒的情形無異。


    當然這份友好,周防從始至終都無法苟同。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和宗像的相處能用「友好」二字形容。幾次的相處,大部分時間隻是彼此之間沉默以對,究其原因,也僅是因為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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