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殿。


    賢妃從午後便開始準備起了接駕事宜。


    她愛慕那個高高在上,如神祗般偉岸清雋的男人。


    即便如今皇上後宮陸續進人,可在她之前,皇上身邊沒有一朵解語花,不是麽?


    “皇上駕到!”


    立侍尖銳的聲音響起,賢妃身披薄紗,由宮人簇擁著一路逶迤了出去,就見帝王走來,麵容冷清,眉心緊蹙著,似是不悅。


    賢妃跪下行禮,褚彥俯視著腳下順從美貌的女子。


    賢妃身上穿的極少,少到可以看清裏麵的裹身小衣,同樣是美人,也同樣是女子年輕曼妙的身子,可褚彥此刻無端煩躁,甚至都懶得再敷衍了。他本不喜這種事,次數越少越好。


    “愛妃起身吧。”


    褚彥越過賢妃的身子,正欲往前走,賢妃起身之際,身子晃過,恰好就要撞入褚彥懷裏了。


    以褚彥的身手,立刻就能避開,但他站著沒動,任由的賢妃栽了過來。


    男子與女子的體格有明顯的區別,褚彥聞到了花露的香氣,太過濃鬱,他不喜歡。


    “愛妃這是怎麽了?”帝王一手朝後,俯視著趴在自己胸前的人,眼中閃過波光,卻是極冷的。


    賢妃被他一凝視,方才還想爭寵的心思又硬生生被摁壓了下去,她在帝王眼中看見了冷意。


    賢妃站直了身子,“皇上,臣妾隻是身子虛。”


    帝王沒多言,繼續往前走,隻道:“那便多吃些。”


    賢妃,“……”


    罷了,皇上一慣不解風情,她應習慣。


    賢妃在晚風中僵了一個呼吸,仿佛胸口被人硬生生戳進了一把匕首。


    賢妃緊跟其後,入了內殿,絲絲沁涼從碩大的陶瓷冰鑒中溢出,玉錦宮奢靡寬廣,比方才溫舒宜那座偏殿寬敞多了,也舒坦多了。


    但褚彥不太想繼續待著。


    賢妃備了酒水,以前褚彥踏足後宮,從未與妃嬪飲酒助興過,賢妃這也是在換著花樣爭寵,隻盼著自己能夠成為帝王眼中獨一份的特殊。


    “皇上,臣妾這裏有新釀的桃花釀,皇上要嚐嚐麽?”賢妃柔聲說著,隨著她倒酒的動作,肩頭故意一動,將身上的薄紗掉落,露出白晃晃的身子。


    僅剩小衣了。


    賢妃以為自己足夠美豔,今晚也足夠放得開,便是那溫舒宜再怎麽嬌妍動人,男人也會更喜歡實在一些的風.月之事。


    “皇上……”賢妃尾音上翹。


    褚彥沒接酒盞,卻是陷入深深的沉思。


    同樣是投懷送抱,也同樣是費盡心思誘.惑,為何溫舒宜格外秀色可餐?


    嚐過鮮嫩多汁的蜜桃,誰還會吃得下苦澀的青柚?


    ****


    剛入夜,溫舒宜尚未睡下,她細腰依舊酸脹,正趴在軟塌上,玉珠給她捏著腰肢。


    今日十五,是皇上去賢妃宮裏的日子。


    她雖年紀尚小,但溫家敗落之後,她早就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否則這五年早就被人拐賣了去。


    故此,她看出了皇上對她的熱情。


    即便皇上總是冷著一張臉,清雋冷漠,但那些盈盈粉光,以及粉紅泡泡卻是騙不了人。


    她安靜的等待著消息,桃花眼微眯,映著纏枝仙鶴燈台裏的燭火,熠熠生輝。


    不多時,徐嬤嬤走了過來,溫舒宜密長的黑色睫羽輕挑,看清徐嬤嬤臉上神色,她大約猜出了答案。


    徐嬤嬤靠近,“玉珠,你先下去吧,才人這裏我來守夜。”


    玉珠依言退下,並沒有任何端倪。


    溫舒宜知道,她宮裏必然有皇上與太後的人,但究竟誰忠於皇上,誰又忠於太後,她暫時拿捏不準,私底下還是謹慎些好。


    “嬤嬤,可打聽到消息了?”溫舒宜神情倦怠,這幾日侍.寢,可把她累壞了。


    今晚虧得拒了皇上,不然她這條小命都快交代出去了。


    也不曉得皇上讓其他妃嬪侍.寢時,是否也是那般失態縱.欲?


    徐嬤嬤笑道:“老奴哪裏需要打聽,今晚那事都傳開了。皇上的確去了賢妃娘娘的玉錦殿,可不消片刻又離開了,賢妃一慣驕縱跋扈,當場罰了玉錦宮的奴才。”


    溫舒宜淺淺一笑,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眸中流光溢彩。


    不知是不是徐嬤嬤的錯覺,她竟看呆了片刻,覺得溫舒宜有當妖妃的潛質。從剛入宮的謹小慎微,這才幾天過去,她眼中已綴滿自信,一顰一蹙,嫵媚叢生。


    ****


    天際剛剛浮現魚肚白,官道兩側露水濃重,豆大的水珠子壓彎了兩側茅草。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濺起滾滾塵埃。


    為首的男子身段頎長挺拔,一襲月白色錦緞長袍,墨玉冠挽發,鬢若刀裁,一雙星眸正凝視官道前方。因著日夜兼程,濃眉上聚了露珠,更顯眉目凝肅。


    一個時辰後,溫府大門外停下一小波人馬。


    這些人行動有速,並未引起多大的動靜,褚蘅跳下馬背,做了一個手勢,一眾隨從就以最快的速度隱藏在巷子裏。


    朱紅鑲柳丁的大門被敲響,目光所及,是掉漆的朱紅大門,褚蘅見此景不由得擰眉。


    不多時,朱門從內被打開,褚蘅認出了翠書,接著又被府內光景震驚了。


    曾經光耀的溫大將軍府,如今已蕭涼孤漠、門可羅雀。


    褚蘅收斂神色,啞聲開口,“你家公子與姑娘呢?”


    翠書自是也認出了褚蘅,一想到姑娘盼了他這樣久都沒有等到人,翠書沒給褚蘅好臉色,可對方如今身份是晉王殿下,而不是溫家的表公子了,翠書不能逐客,隻能翁聲翁氣,“王爺有何事不妨直言。”


    褚蘅,“……”


    他明顯察覺到了翠書對他的怨氣,雖然他還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她。


    五年前他求著新帝饒過溫家,以此為條件答應去荊州,新帝一言九鼎,必然不會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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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進去見溫澤。”褚蘅眉目俊挺,通身貴氣,卻沒甚麽天潢貴胄的架子。


    這時,一道清冽寡淡的聲音從翠書身後傳來,“讓他進來吧。”


    翠書努努嘴,淚珠在眼睛裏打轉。


    倘若……


    倘若晉王爺早回來幾天,姑娘就不必入宮了。


    褚蘅邁入府門,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一股子濃鬱的藥味在風中浮蕩,他的眸光落在了昔日故友的身上,內心一陣抽痛,像是被人用沾毒的鞭子抽過。


    疼呐。


    男子之間素來內斂含蓄。


    褚蘅有意不去看溫澤的腿,他的阿澤文韜武略,兵法上的造詣遠在他之上。


    阿澤自幼心懷抱負,他曾發誓要讓大周成為九州天下最強的國家,那個時候每每說起策馬平天下,他的眼睛是發光的。


    他的阿澤也曾鮮衣怒馬。


    褚蘅喉結滾動,強忍著那份情懷,不落淚是給故友最好的尊嚴。


    “阿澤,你的腿……”


    褚蘅萬沒想到溫澤會傷的這樣重,隻恨他這幾年打聽不到燕京的消息,有人蓄意阻擋了他的視線。


    未及褚蘅問出口,翠書悶悶道:“大公子的腿可以痊愈,就等著一月後斷骨重接即可,就不勞晉王爺操心了!”


    褚蘅擰眉。


    斷骨重接……


    這等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但他的阿澤可以。


    可……倘若這個法子可行,為何要等到現在?


    褚蘅張望四周,又問,“嬌嬌呢?怎麽沒見到她?”


    提及溫舒宜,溫澤眉目間的憂色更甚,但他沒臉說出口,妹妹為了他這個廢人,犧牲了一生,掉入皇宮那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坑裏去了。


    翠書更加憤憤了,“晉王爺怎麽才想起我家姑娘?”


    說著,翠書哽咽了,“溫家出事的頭幾年,姑娘幾乎每隔幾日就給王爺寫信,還時常守在門外等,一等就是一整日,可王爺您呢?何曾給過回應,溫家落魄至此,已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走吧!”


    翠書是溫家的家生子,這幾年和溫家兄妹三人相依為命,早就將自己當做是溫家人。一想到自家姑娘這五年的憋屈,翠書沒忍住,便發泄了出來。


    若是對旁人,翠書根本不會失態。


    可晉王不一樣,他曾與溫澤一塊長大,幼時便宿在溫府。


    晉王爺、大公子、姑娘,幼時幾乎是黏在一起,情同手足。


    晉王站在庭院中,望著滿目荒涼,越發沒了底氣,“嬌嬌她到底在哪裏?”


    溫澤動了動唇,“……入宮了。”


    褚蘅突然握緊拳頭,本要一拳頭砸上去,但一看見溫澤的斷腿,他又生生忍住了,他沒有那個資格指責溫澤,他自己不也沒在嬌嬌需要的時候出現麽?


    走出溫府大門,迎麵是盛暑灼熱的風,褚蘅低喝,“隨我入宮!”


    他身後的幾名心腹立刻阻擋,“王爺,您非召不得入京,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必當治罪啊!”


    “本王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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