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薑妍了,連梁琬都不自信這齣戲能演成什麽個樣子。


    反正之前宋舒舒演的,直接像精神病院的傻子偷溜出來了,表情誇張得像被人紮了一針,偏偏又什麽深刻的感覺都體現不出來。


    梁琬當時是十分絕望,深刻地懷疑自己當初喜歡這個劇本的審美。她和薑媽媽說的那些話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喜歡導演這個職業。


    這個故事裏的胡桃,就是她最想要說的故事,就是她內心那個不斷掙紮的自我。


    可是故事再好,沒人願意投資也拍不出來。


    梁琬選宋舒舒當女主演,本來是對市場的妥協。想著也許她先做出一個好項目來,就能向父母證明自己可以做這一行,然後就能繼續堅持下去,再找個更好的機會拍自己想說的故事。


    然而後路被掐斷了。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


    梁琬望著畫麵的眼神漸漸地堅毅起來。


    等的時間太久了,薑妍已經躺在被窩裏迷迷糊糊起來。這被子剛曬得太舒服了,而且她也差不多幾十個小時沒有合上過眼睛了,精神自己就滑向了舒服的那一麵。


    「開始!」


    有些迷瞪的薑妍被這響亮的提醒聲音嚇了一跳,直接從被子裏跳出來,一臉警醒,雙腳前後撐開,一手緊攥拳頭靠近胸口,一手成掌抵在前方。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起床了,這分明是動作片敵襲瞬間的反應吧。


    如果胡桃是個不斷死亡重生的戰士,那這個反應一點問題也沒有。但問題是這個人設就是個普通的海王白富美,不管死幾次增多的隻有記憶,不可能平白高出武力值。


    人設在第一幕就崩壞得一塌糊塗。


    「cut!」


    場記看著導演鐵青的表情示意下,衝上去打板。


    梁琬試圖深呼吸緩和情緒,然而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這個時候發現做錯了決定且不能回頭,真的不是絕望兩個字可以形容的。感覺就像是人掉進了冰窟裏,又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冷得透心徹骨,連寒顫都打不出來了。


    這已經不是演技不演技的問題了。這特麽已經是兩個故事開頭了啊。


    梁琬用一張無比慘白的臉,非常勉強地微笑請薑妍先去休息一下,扭過臉就把助理小朱拉過來。「你看一下,有什麽補救的可能嗎?」


    領一份工資幹萬能工作的助理小朱:……


    「梁導,要不把編劇喊來看一下?」助理小朱腦子轉得飛快。一個人扛鍋頂雷太恐怖了,最好大家一起背鍋。


    「嗯。」梁琬緊盯著畫麵,重放第五次,仔仔細細地將薑妍的每一個細節都看過去,越看心情越是複雜。


    薑妍的眼神是有些不同尋常的。


    在平日裏看,隻覺得這個女孩特別有活力衝勁,又正義勇敢,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照得人心裏都明亮幾分。


    然而隔著攝影機拍攝下的畫麵放大後,肉眼所看不到的那部分便直白地展露出來了。


    尖銳刺骨,殺氣騰騰,那雙淩冽的眼睛像一把寒光爍爍的刀子,令人感覺自己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無所遁形,被盯住了,被看透了,恐懼和興奮一擁而上,令人不由地頭皮發麻,像觸了電一般。


    梁琬在最後一秒前停住,久久地盯著那雙眼睛,心髒瘋狂地加速,仿若是要將她捲入那久違的暴風之中。


    這個感覺她太熟悉了。


    她拿攝影機拍下第一支短片的那一刻起,她就深深著迷這種無與倫比的沉浸感。這是這世上最棒最美妙的體驗。


    「梁導,我來了,我來了。我知道宋舒舒退出您很不平,但是……」編劇早就聽說這件事了,但是她一想就知道,如果招的演員不對頭,那她還要熬夜改劇本,她就躲了。


    編劇的工作就是這樣,工資是個打包價,不會因為工作量增加而增加,也就是說隻要不改劇本不勞動,那她拿到工資就賺了。反過來,那就是虧了。


    不管哪行哪業,拿了錢能摸魚才是正道,誰吃飽了撐的喜歡幹白工加班。


    然而,和導演梁琬一個照麵,話都沒說到兩句,對上導演那雙比貓頭鷹還亮的眼睛,編劇南子琪就知道完蛋了。


    比改劇本加班更麻煩的事情出現了——導演對主演的表現上頭了。


    這可就得沒完沒了啦。


    第8章 與光相遇 眼睛裏有星星的人


    果不其然,梁琬一瞧見編劇來了,一把抓住南子琪的肩膀,激動到嗓子破音。「琪琪,你可算來了。快看這個。第一版的胡桃。」


    編劇南子琪瞬間打了激靈,三步並作兩步,快跑到前頭。


    第一版胡桃,是她寫得最爽的角色。為宋舒舒那個白癡改人設劇情的時候,真的是邊改邊哭。現在這個女主演不是說完全不會演戲嘛,怎麽可能演得出來第一版胡桃的帥氣和強大?


    但看完一遍薑妍的第一幕,編劇南子琪不用梁琬勸,現場掏出手機便是瘋狂地翻文件,把早就因為宋舒舒的爛演技改得麵目全非的第一版劇本找了出來。


    演戲用的劇本,說老實話一般都是編劇寫了不知道幾版的最終產物。不僅和導演開始想拍的戲碼有著很大的差距,和編劇開始想的故事也早就不是同一個了。


    編劇南子琪當初入行也是因為興趣選的專業,但是世事無常,再風光月霽的世外高人沒錢幹飯也得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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