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安轉過頭,定定凝視了他許久。


    餘海王臉上輕蔑的神色逐漸變得不自然起來,色厲內荏道:「怎麽?光盯著人看不說話幹嘛?我說錯了?」


    「我隻是覺得挺可惜的。」江雪安眼中蘊含著深深的遺憾,「陰陽怪氣的話如此信手拈來,要是放在幾百年前,說不定能在宮裏混個大內總管噹噹,隻可惜餘哥生錯了時代啊。」


    「噗——」


    一位正在喝水的同事一時沒忍住噴了出來,咖啡色的液體恰好噴了餘海王一臉,就連襯衣領口也未能倖免。


    「草!」


    他噌地站起身,抽出幾張紙巾試圖挽救,卻反倒像是攤雞蛋餅似的,把原本隻有一小塊的汙漬範圍生生擴大了好幾倍。


    黑著臉扔下紙巾,他沉默地轉身朝衛生間走去。


    米舒見狀,安撫地拍了拍江雪安的肩:「你別生氣,餘哥他是聽說嚴經理向上麵舉薦了你才會這樣失態的。咱們組裏的這些人中,他算是資歷最深的一個,大概是覺得這回的經理競聘板上釘釘了,沒想到卻突然殺出你這匹黑馬。」


    「這樣啊,可以理解。」江雪安瞭然點頭。


    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她在某個崗位上做了好幾年,卻被另一個剛來不久的新人搶占了先機,大概心裏也會多少有些不平衡。


    「還有魏氏的事,雪安你聽說了嗎?」米舒繼續道,「也不知他們是得罪了什麽人,旗下幾乎所有百貨公司都被舉報有消防隱患,聽說現在已經全部關店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通過檢查,重新開業恐怕遙遙無期呢。」


    「哇,這麽慘?」江雪安神色驚訝,繼而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他們這些年本就生意不景氣,現在還被迫停業整頓……嘶,會不會資金鍊斷裂呀?」


    米舒聳肩:「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讓他們消防驗收不過關呢?而且好死不死,前段時間鄰市才發生過特大火災,最近這方麵抓得特別嚴,他們這簡直就是撞在了槍口上!」


    江雪安帶著沉痛的表情站起身:「想必魏總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於情於理,我都該過去表達一下慰問之情。」


    「啊?」米舒詫異抬頭,「……沒這個必要吧?現在所有人都對魏家避之不及呢,你又何必去蹚這趟渾水?」


    江雪安嘆了口氣:「魏少現在不能陪在魏總身邊,多少也有我的原因,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位空巢老人孤苦無依吧?」


    聞言,米舒麵露愧色:「是我狹隘了。」


    江雪安搖搖頭:「不,這事本來就跟你沒關係,而我卻是局中人。」


    -


    半小時後,江雪安再次來到魏氏百貨總部大樓。


    和上回來時散漫的氛圍不同,這次一樓入口處的氣氛很有些風聲鶴唳,管理也嚴格了許多。


    從門口保安的八卦中推測,似乎是百貨公司裏那些被迫關店的商家過來討了幾次說法,場麵鬧得有些難看。


    不過,在江雪安報上名字後,很快便順利入內。


    她直接去了總裁辦公室所在的十五樓。


    一邁出電梯,催命似的電話鈴聲便刺耳地傳來。


    為數不多的員工們疲於奔命地應付著各路來電和傳真,雙眼無神、精神渙散,乍看上去像是走入了喪屍電影的片場。


    雖說要對付魏家,但她並不打算為難這些打工人。


    隻要盡快逼迫魏氏破產清算,等到新的管理者接受這個爛攤子後,他們的處境應該就能恢復正常了。


    江雪安一路走到總裁辦公室,甚至都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上前阻攔。


    和外麵的環境截然相反,魏父的辦公室裏寂靜到似是套了層真空結界。


    他正背對著門口站著,一邊透過落地窗看著樓下繁華的車水馬龍,一邊沉默地吐著煙圈。


    江雪安抬手敲了敲門。


    魏父微怔,緩緩轉身看向門口。


    認出來人後,他眼中霎時迸發出驚喜的光芒:「江小姐!沒想到你會現在過來,我還以為……」


    「魏總這是說的什麽話?」江雪安歪頭淺笑,「咱們不是還在談合作嗎?」


    魏父呼吸急促了些:「合作的事……江南集團還沒有放棄?」


    「目前還沒。」江雪安自來熟地走到辦公桌旁坐下,露出個稍顯為難的表情,「隻是,介於魏氏目前的經營狀況,如果要說服領導層那邊同意合作方案,難度比之前大了許多。」


    「……」


    魏父猛地將菸頭摁進菸灰缸裏,焦躁地扯了下領帶:「我……能理解。隻是江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再努力努力?你也知道我們最近處境艱難,銷售被迫停滯後資金流格外緊張,雖然不至於就此一蹶不振,但經過這次打擊,說不定得花上幾年功夫才能緩過神來。而如果能和江南集團合作,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除開合作本身帶來的利益,有了貴司的擔保,銀行那邊能給我們提供的貸款額度也會大大增加!屆時,這個難關我們很快就能挺過去!」


    江雪安狀似沉思片刻,有些猶疑地說:「魏總,明人不說暗話。如果我把您前天提供的那份財報交上去,最後的評估結果隻會是魏氏沒有任何合作價值。若是您真的想和我們合作……恐怕得在這方麵花點心思。」


    魏父一時沒有接話。


    他略顯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盯著桌對麵的年輕女人,似是企圖看透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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