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中仍是沒有半分溫度,屈指輕拭去她不經意滑下臉頰的淚珠:「孤是為夫人南來的。」


    突如其來的一句,似是安撫。終究是要走到這最後一步了,謝窈心底一片淒寒,她無望地闔上眼:「若能侍奉王上,是妾的福氣。」


    眼前有陰影拂下,帷紗悄落,燈火如燼,細密綿柔的吻輕柔落在鬢角頜上,力度漸重。謝窈不堪承受地別過臉,陷入迷亂前,聽見他在耳邊溫柔低語:「記住了,我的名字,是『驍』。」


    作者有話要說:  國家事重,死且無恨——《舊唐書》


    男主絕對不是什麽芝蘭玉樹……挺瘋的,先打預防針……


    4.第 4 章


    一夜鶯啼燕語,帳中隱忍柔媚的嚶啼聲直至夜半方歇。謝窈身子酸軟,精疲力盡,這一覺足足睡到了次日辰時。


    案頭的燈燭已然燒到了盡頭,燭淚蜿蜒,若白龍攀華表,布滿了整個燈柱。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情潮味道,黃花梨的腳踏上淩亂地散著幾件衣物。榻上,謝窈一直睡得很不安穩,一瞬是和丈夫泛舟在建康碧葉接天的燕雀湖,過人高的蓮花勾落了她髻上的金步搖;一瞬又是紅光耀目的洞房花燭,他柔情依依地握著她手許諾……


    她有些沉浸在這經年的前塵舊夢裏,不願醒來,直至一道對話低低地在耳邊響起:「大王,壽春又有羽書過來了。」


    「放下吧。」


    謝窈倏地從夢中驚醒。


    夢中的紅蓮碧葉洞房喜燭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穹頂繪著的北鬥七星。謝窈有片刻的怔懵,望著穹頂發呆。耳畔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醒了?」


    是昨夜的那個男人。


    他已醒了,正以手支頤、好整以暇地瞧她,目光冷凝如霜,也不知醒了多久、在想些什麽。


    方才進來送信的小兵已退了出去,榻邊的紅木桌案頭正放著那封才送來的羽書。


    謝窈怔怔望了羽書一會兒,察覺他視線,隻輕輕點頭便頹然閉上了眼睛。昨夜她實在被折騰得有些狠,這會兒猶是不想起。何況兩人的關係屬實尷尬,她不知要如何應付他,更不願曲意逢迎。


    她甚至想,若能一直沉浸在那個夢裏便好了……哪怕她並不願意原諒丈夫,可隻有在夢裏,她仍是冰清玉潔的謝氏十二娘,而非出賣自己身體、在敵人身.下屈意承歡的的棄婦……


    不過,陸衡之這會兒送過來是說什麽呢?是問他對自己可還滿意?而這胡人得了自己,又真會退兵麽……


    猶自出神,雪腕卻被他攥住,輕輕一拉,謝窈便落入個火熱的懷抱。盈盈飽.滿毫無束縛地貼著他手臂,如湖水馱著皎白的月光,輕盈起伏。


    二人實在挨得太近,臉貼臉,鼻貼鼻,男子周身濃鬱的木樨香強勢地侵襲上來,令她一瞬憶起了昨夜的那些酸楚,芙頰艷色倏地褪作蒼白。


    「夢見什麽了?」


    他興致似是很好的樣子,寬厚溫暖的大掌輕柔地扣著她後腰。謝窈驚魂未定,察覺他低頭欲吻,微微側臉避過了。


    「隻是夢見少年時的事罷了,讓大王見笑。」她道,麵色漸漸恢復了過來。


    斛律驍也未惱,手掌在她白皙的後背細細輕撫了片刻,問:「夢見了陸衡之?」


    帳中的氣壓好似一瞬低了下來,空氣中凝聚著淡淡的壓迫。謝窈想,男人大抵是不喜歡女人提其他的男人的,即便她和他隻是露水姻緣,便默了一息,輕輕搖首。


    他笑了聲,也不知信了沒有,長臂一拉,將她從翠衾錦被裏提拎出來:「起來,伺候孤更衣。」


    她身上片縷未存,這一拎便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視線裏,肌膚若白玉泛粉。謝窈臉上如燒,強撐著支起身子,胡亂揀了件長衫裹身,赤著腳站在了絨毯上。


    她的外衫昨夜落在了外帳裏,這會兒揀的好巧不巧偏是他昨夜穿的那一件,先前底下人送了新的來,這件便落下了,好在並無什麽異味。


    衣袍寬大,一直垂至她膝蓋處,她顫抖著指尖替他將裏衣穿好,指尖遲疑著不肯再動作。


    這女人在笫榻間是無趣慣了,斛律驍眼風一掃,輕嗤了聲「矯情」抓過衫褲自己穿了起來。


    謝窈滿心俱是酸澀和羞恥,不過強忍著,低下頭替他整理腰間的係帶。


    斛律驍一直靜靜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半晌,輕問出聲:「夫人既跟了孤,便是孤的女人,可有什麽想要的。」


    想要什麽?


    謝窈的心跳一點一點加速,疾若擂鼓。她自然是想要他退兵的,可若這個時候提起,隻怕會達成相反的效果。


    她溫順垂目,柔聲娓娓:「妾一卑賤之人,承蒙大王不棄,已是三生有幸,又怎敢對大王有所企求。」


    「是麽?」


    下巴卻被抬起,他含笑奕奕地看著她,長指微抬,輕點上她微微發顫的嬌嫩唇瓣,以指腹緩緩摩挲:「孤還以為,夫人想要孤放了你呢。」


    那唇上還留著隱隱的齒痕,提醒著二人昨夜的行事,暗示之意十足。


    憶起昨夜,謝窈足下不禁一陣發軟,勉強應道:「妾蒲柳之姿,又非完璧,得奉箕帚,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想著負恩離開。」


    「若大王一定要妾提些什麽,那便是……妾想要沐浴。」


    昨夜本也要了幾次水,可每一次皆是徒然。他在浴桶裏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到最後,謝窈隻覺得自己成了尾幹死的魚,昏昏沉沉了大半夜,怎麽上的榻也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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