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隻是,隻是什麽呢?田昌意睜開雙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她的疑惑讓她的目光都不知道該落到眼前光景的哪一處去。


    即使室內燈火如舊,天色還那麽暗,這個時辰,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但自己果然是睡了沒多久啊?!到這時,田昌意隻能感嘆自己睡眠太過於淺顯了。


    想到公主目夷不管到哪裏都能夠輕易睡著的體質,田昌意不由得喃喃道:「真羨慕啊!」


    不過在這般喃喃自語之後,田昌意便是發覺了不對。


    因為,和她一般,公主目夷好像也不是睡著的狀態,不僅不是,還是非常有活力地兩手拿著一隻金麵玉枕不住地在上下空揮,是每每要將金麵玉枕砸到榻上,似是怕發出太大的聲響,又是輕輕落下,但口中卻也是呢喃有聲:「哇啊啊啊啊~~」


    不知道是表示憤怒還是什麽情緒的聲音。


    田昌意有些汗顏:「公主殿下,您是在做什麽?」


    「在生氣。」回答的公主目夷頭也不回,而且在發覺不用害怕驚醒枕邊人之後,她的聲音不再是呢喃那般的小聲了,而是陡然大了起來,砸東西也是起了勁,「呃啊啊啊啊阿~~」


    深宮之中有這樣的聲響可是了不得,雖說朝露殿乃是公主目夷一人所有,但就這裏發出這樣的聲音,還是難免會讓人奇怪的吧?


    田昌意想要安撫,但坐起來後,手也隻伸了一半:「公主殿下,你這樣會把巡夜的侍衛們引來的。」畢竟還是不敢在公主目夷興頭上阻攔。


    「誰敢過來?誰敢來,我滅他十族!」公主目夷仍舊不看田昌意,隻是揮弄玉枕讓她有些累了,為了節省力氣,她開始用雙拳砸起了玉枕,那種拳拳到疼的感覺,反而讓她語氣輕快了些,就是話語所說,並不敢讓人恭維這是齊國的公主該說的話就是了,「我才說你的木蘭不是隻送給我一人!結果就看見你送別人木蘭了。木蘭就算了,你還敢當著我的麵說你想別人?不是才和我說過想把我放在心上嗎?結果轉頭就去想別人了嗎?」


    「……」


    不是很懂發生了什麽事情,有點淩亂的田昌意隻能大概知道公主目夷生氣的對象好像是她。可是公主目夷說的什麽,她還真沒什麽印象……嗯,想一想,她在宋國那陣兒剛開始,是喜歡買花送人,但那花就是木蘭嗎?田昌意還真記不清了。


    那時候隻是看賣花的孩童有些可憐罷了……那時候怎麽會想到,會覺得人可憐,對於現今的田昌意都是一種新鮮的感受了。


    「這種東西!這種東西!」待砸得手都開始麻了,公主目夷將金麵玉枕都一氣扔下了榻,她終於轉過了頭,一開口就是一條莫須有的罪名,她對田昌意義正言辭,「你就光會在我不在的時候勾引人。」


    「呃嗯?」滿腦子問號的田昌意不知道自己是該承認還是該否認。好像不管哪一種,公主目夷都隻會更生氣。


    正當田昌意猶豫之時,公主目夷卻是在看到她麵龐的那一瞬,怒氣陡然消失了,語調變得頹然,她的麵上甚至有些不平:「抱歉,田昌意,我又在發那種小孩子脾氣了。但請你知曉,跟一個死人置氣,並不是我的初衷。」


    「死人?」田昌意更加狀況不明了。


    「子繪川死了。」公主目夷看向已落窗的一扇窗的方向。


    由此可見,有室中燈火,再好的月光與星光都透不過煙羅窗紗。


    第七十章


    五日後。


    田昌意在登上城牆時,就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


    高唐城的守城軍士並非都是精銳,依照每家出一人的兵製,他們要做的隻是維持最基本的治安工作,如逢大戰,主要靠的還是徵發的士兵,但聽說四名有司中有一人臨時被替換成了安平君田昌意,他們還是小小地驚異了一下。


    而對田昌意的身份有所了解的那些人……被濟西大捷的勝果囊括其中的高唐大大小小的地主們,偶有在路途上與田昌意擦肩而過時,都會彼此交頭接耳,表達著自己的不解。


    然後,自認為因為親衛職責而一路跟過來的李德,在與田昌意交談了幾句之後,對於田昌意站在城牆邊,極目遠眺的行為,也感到了一絲困惑。


    若是要攻?就憑高唐這整編守軍才有的四萬人?若是要守,誰也不知道才逢大敗的魏國人什麽時候會打過來。


    『他』究竟是要在高唐做什麽?


    齊國王室宗室子,武勝軍指揮使,安平君田昌意。


    「請問一下,這個酒,哪裏有賣的嗎?」


    「哦,這個嗎?是小人家裏自釀的。」


    在城牆上吹了一個時辰的寒風,值班的軍士也換了兩茬,在大家都放鬆了警惕開始說笑時,田昌意的視線卻落在其中一名仰頭飲酒的漢子身上,四十餘歲的軍士在被田昌意問及時,還咧嘴笑了一下。


    「這樣說有點抱歉,但還是想冒昧問一下,可以把這一葫蘆酒送我嗎?」


    「大人要便是了,不過,這酒小人方才接了嘴兒……就這樣給大人,也……」


    「無妨。」


    田昌意的笑容在冷冽的晨風中有些發白,但是看不出一絲虛假。


    軍士解下腰間的帶子,將酒葫蘆交到田昌意手上,動作間,還透著一股人精氣,唯恐自己有些粗糲的手觸及到田昌意。


    稍微傾斜著頭露出為難的表情的同時,先前那般誠摯的笑容也不曾消減。田昌意似乎是在為某些事情感到焦急,但不仔細觀察的話,至少這副樣子,隻會給人高深莫測,喜怒無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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