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跟來!」


    沈妉心委屈的撇著嘴,宋明月輕嘆一聲,別過臉道:「傷口沾了水好的慢。」


    「誒,你等等。」沈妉心喊住她,宋明月回眸望來,百媚生姿。沈妉心由心而生,咧嘴一笑,「姓趙的賞了我一大活人,加雙碗筷。」


    「什麽人?」可人兒黛眉淺皺,隨口一問。


    「男的。」


    可人兒摔門而去,沈妉心連忙補了一句,大喊道:「郎將,左千牛衛郎將,保護我的!」


    秉公任直的漢子老老實實在三十六廂房等著沈妉心回來,可直到宋明月把飯菜都端上了飯桌,她端著碗舉著筷箸準備風捲殘雲時,才想起這麽一號人來。


    呂布英摸了摸咕嚕亂叫的肚子,走到桌邊斟了杯茶水,一口飲盡,而後又反覆了三四次,終於忍不住端起青梅瓷壺仰頭痛飲。


    先生,您去哪兒了?


    第76章


    傻小子見了宋小娘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能握刀能殺敵的手連筷箸都拿不穩,盛個湯就更惱火,直接給灑出大半匙去。再看人宋小娘子,那是泰然處之,悠然自得,全然不當一回事兒。


    老蔡頭兒正與一盤醬牛肉較勁兒,沒功夫管這些個紅塵俗事。沈妉心暗自嘆了口氣,好歹在天子跟前兒當差,怎的也這麽沒見識。她承認,宋明月是美的傾城傾國,不可方物,可也不至於是個人見了就神魂顛倒吧?姓趙的若是知曉,那還練什麽兵,殺什麽敵,在陣前擺個戲台子讓宋明月上去舞一曲,再露個香肩小腿兒什麽的,對麵不都得血脈噴張爆體而亡?


    「呂布英!」沈妉心低聲嗬道,傻小子手腳一起抖,頓時渾身僵硬。


    「低頭!」傻小子低下頭,盯著手中碗。


    「吃飯!」傻小子猛地扒拉起菜飯,頭也不抬的狂吞。


    沈妉心無奈撫額,「慢點兒吃……」


    眾人隻聽哢嚓一聲,定睛瞧去,呂布英手中的筷箸斷成了兩截兒。呂布英滿嘴米飯,歉意的望來,那神色宛如犯錯的三歲小娃。


    沈妉心哭笑不得,「改明兒我給你弄雙鐵的。」


    宋明月起身,朝呂布英柔柔一笑,「不礙事兒,我去給您那雙新的。」


    呂布英癡癡的望著宋小娘子的背影,喉頭間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隨即嗆的麵紅耳赤。拿了新筷箸折身而回的宋小娘子見狀,又趕忙給這位新上任的年輕郎將遞了杯茶水。泥瓷茶杯僅女子拳頭大小,雙手難握,呂布英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輕觸了宋小娘子青蔥白指,這下咳的更厲害了。


    「卑職……咳,多……多有冒犯。」好似哪怕嗆死,呂布英也得自證清白。


    一旁看戲的沈妉心嘖嘖了兩聲,湊到宋小娘子麵前,一手擋在嘴邊,小聲挪揄道:「人喜歡你呢。」


    宋明月麵帶微笑,卻目露寒光,「呂大人品行端正,雖是武將卻溫文儒雅,我也挺欣賞他。」


    好似仰天大笑時落了個顆鳥屎在嘴裏,沈妉心被噎的啞口無言。可人宋小娘子都不拿正眼瞧她,自顧自的細嚼慢咽。沈妉心回過頭來,悶聲戳著碗裏白白胖胖的米粒兒,就見坐對麵的老蔡頭兒正對她擠眉弄眼。老蔡頭兒那張油光鋥亮的嘴上下蠕動,沈妉心皺著眉仔細瞧了半晌。


    吃癟了吧,活該!


    沈妉心正欲發難,一旁埋頭苦幹的呂布英霍然起身,娘們兒似得輕聲細語道:「卑職吃好了,多謝先生款待。」


    宋明月未給沈妉心開口的機會,俯身拿起呂布英的碗盛了湯,道:「方才大人吃的急,再喝碗湯吧,不然定要積食。」


    呂布英瞅了一眼沈妉心烏雲罩頂的臉,又看了看宋小娘子溫柔似水的笑容,硬著頭皮接過,仰頭就灌。沈妉心緩緩放下碗筷,柔聲安撫道:「慢些喝,沒人跟你搶。」


    呂布英喝罷正欲放下碗趕緊逃離這個看似表麵平和卻暗地波濤洶湧的是非之地,孰料,沈妉心將一大碗湯都端到了他麵前,笑眯眯道:「多喝點兒,免得積食,不喝完不準走。」


    言罷,沈妉心便決然而去,留下溫柔體貼的宋小娘子與笑容詭譎的蔡大家,還有一臉茫然惶恐的呂侍郎。


    往日裏,沈妉心總說春鬧是個機靈勁兒十足的孩子,日後準能有出息。這回也不負眾望的打探回了陳國士出獄的時辰,說是在申時。故而,用罷飯後,大夥兒都小憩了一會兒,便在未時一刻動身前往大理寺。路途不遠,就在隴城最北邊兒,但老蔡頭兒說咱們是去迎人的,總不能讓出來的人等咱們不是,多沒誠意。


    俗話說的好,薑還是老的辣。得虧老蔡頭兒有先見之明,沈妉心不知是對昨夜的遇襲心有餘悸,還是旁的緣由。在馬車前站了半柱香就是不上車,哪怕宋小娘子好言安慰也不頂用。最後還是呂布英冷不丁的打了個飽嗝兒,沈妉心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秉公任直的漢子才猶猶豫豫的上了車。隻是上車時,她瞧了一眼駕車的馬夫,而後一臉的哀傷悲戚,直到出了宮門,仍是沉默寡言。


    昨夜沈妉心被呂布英送回來時,蔡尋往日裏不苟言笑的臉色更加雪上加霜。所幸呂布英骨頭硬對誰都是表裏如一,蔡尋問什麽他便照實答什麽。而後還領著蔡尋去看了那具老馬夫麵目全非的屍首,在老馬夫的手裏發現了那錠染血的銀子,呂布英想起那一幕,不自覺的道了一句,那是先生在死後賞給他的。蔡尋最後把銀子又放回了老馬夫的手裏,走時叮囑了一句,這銀子要隨老馬夫入土為安,誰若敢拿走一分,便砍誰一根指頭,直到砍完全身那二十根。呂布英聽的渾身汗毛直立,恭恭敬敬送走了這位佝僂著背的花甲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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