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身體弱,一年裏總有幾個月是在醫院度過的,從前她在醫院走廊玩,沒覺得什麽,如今卻隻覺害怕,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失去了。


    他和男人就這麽靜靜待著,相顧無言。


    她想她和魏盛宏確實沒什麽話說,一直如此。


    隻是此時男人唇角顫動了下,似有話說,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看著她的眼神除了冰冷還夾雜著愧疚。


    一直縈繞在心裏的疑問,終於想通了。


    怪不得他不回家,怪不得他不愛母親也不愛她。


    表姐說,母親對父親是一見鍾情的。


    二十多歲剛剛大學畢業的女孩,對愛情有著最真摯的嚮往,一次酒會,年輕的女孩被一位成熟的男性吸引,從此這份嚮往有了寄託。


    兩家人有生意上的往來,彼此熟悉,最開始女孩的父母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女孩的軟磨硬泡,最後為女孩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兩家結親那天,全城轟動,困擾魏氏的資金問題也迎刃而解。


    本以為是佳偶天成,實則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美夢。


    婚後,男人總是各種藉口加班應酬,就連女兒降生,他也在公司主持會議,眼裏的淡漠始終不曾減少一分,他似乎在躲避什麽,孩子出生後,他更是經常一連幾天見不到人。


    女孩的夢破碎了,但看著女兒可愛的臉,她覺得日子似乎也能過下去,她覺得男人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畢竟他們連孩子都有了,他又能跑去哪兒呢。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無情的現實打碎,人的取向是天生的,不可改變。


    女孩的青春不再,他最終沒有等來男人的青睞。


    而她也用最決絕的方式報復了所有人,包括他們的女兒。


    黑暗的夜裏,有悲傷靜靜流淌,壓的人喘不過氣。


    「那……」後來呢?


    餘欣欣淚流滿麵,接下來的話卻怎麽也問不出口了,魏知縮在她的懷裏,雙肩不住的顫抖,她有些後悔了,或許她不該問的。


    餘欣欣捧著魏知的臉頰,將她的眼淚擦了,小心的親了親。


    「這麽多年,很孤獨吧。」她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不讓懷裏的人感覺到異常,但沙啞的嗓音還是暴露了一切。


    是的,她很孤獨的,一直都很孤獨。


    她將懷裏的女孩摟的更緊了,似乎這樣那一直纏繞她的孤獨便不復存在。


    這樣的夜晚,在這樣溫柔的懷抱裏,她終於可以不再孤獨下去。


    「你知道嗎?我是親眼看著她跳下去的,我沒有拉住她,如果……她是不是就可以活下來了?」


    這些年的午夜夢回,她不知道有多少次徘徊於虛幻的夢境,如果當時她能謹慎一些,或者動作再快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心仿佛被撕裂了,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結束生命,這是多麽殘忍的事情,魏知當時得有多痛呢?


    這麽多年,她一定很自責吧。


    「我的女朋友很堅強呢。」餘欣欣拍了拍她的背,她的女孩在哭泣,而她卻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她不再痛苦。


    這一刻,言語是多麽的蒼白。


    她不知道要怎麽去評判魏知的父親,說他卑鄙?說他無恥?還是不配為人?


    她從沒想過魏知的家庭是這樣的,她從小缺失的父愛無法彌補,她破碎的母愛也找不回來。


    一個人是有多絕望,才會選擇帶著腹中的孩子結束生命呢!


    她不能說魏知的母親太脆弱,那個從未被丈夫愛過的女人隻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試想一下,一個女人,追尋了一生的男人,最終卻狠狠拋開了她。


    十多年的冷遇,她該是怎樣的絕望。


    她被騙了感情,還賠上自己的一生。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


    她看著懷裏哭的顫顫巍巍的人,更加心疼了,努力的將腦海裏的那個念頭壓下,她不忍心再問下去了。


    「不哭了,好不好。」她一邊哭,一邊去給她擦眼淚,觸到對方的眼睛時,她知道魏知的眼睛已經腫了。


    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一定很傷心。


    「一切都過去了,會越來越好的。」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真的都過去了嗎?


    有些話她無法開口,有些秘密她說不出來,而這樣的秘密隻能在黑暗中繼續腐朽變質,母親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在自我否定,她無法麵對真正的自己,她一直試圖封閉自己,無論心理醫生如何開導,都沒有任何作用。


    而如今,她看著懷裏哭的比她還傷心的小兔子,心裏又軟又疼,明明是在安慰自己,怎麽這人比她哭的還凶。


    曾經她以為,她被所有人拋棄了,但生命總有奇蹟……


    愛一個人,真的可以變得更加美好。


    她揉了揉懷裏哽咽的小兔子,哄道:「乖,不哭了。」


    衣領處濕了一片,有些涼,她抱著人往被子裏縮了縮。


    「別忘了,我們明天還要約會呢,第一次約會可不能頂著又紅又腫的黑眼圈啊。」


    「那你也不要哭了,你不哭了,我就不會哭了。」


    「好,都不哭了。」魏知無奈道。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雲層散盡,星河攜著星光撒下,驅散了寂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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