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顧一切地問她,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如果她點頭,那他就繼續問:那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如果她搖頭,好像也不會有多麽失落遺憾。


    畢竟這種在他看來荒誕不可及的夢,過去十年,他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談紀書在心底設想無數種場景,可最終連踏出第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裏頭孟越還在安慰譚季秋。


    可他腦海裏這時閃過的卻是無數個乘人之危的荒謬法子。


    這種念想,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強烈了。


    手頭的香菸被他折斷在手中。


    擰碎、擠壓。


    仿佛這樣就能抑製住他那貪婪的內心。


    可是好像並沒有用。


    在廉恥和她之間,談紀書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林斯正最近過得也不太好。


    誘因是莫聽有男朋友了。


    他看著她挽著那個比自己小了將近十歲的少年,說不清楚內心是什麽感覺。


    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不愛。


    不是所有的暗戀都能得到幸福的回饋。


    比如他。


    在這之前,林斯正一直都以為就隻有他心底藏了許多的秘密。


    可是不久前他忽然發現。


    有個人,比他還有會隱藏。


    「在想什麽?」林斯正穿著嚴肅的白大褂,走到談紀書身旁,明知故問道。


    「沒什麽。」談紀書垂眸掩聲,「你今天沒有手術?」他岔開話題。


    哪曾想林斯正卻不接茬,而是開門見山道:「譚季秋和唐言桉分手了。」


    談紀書手指顫動了一瞬。


    然後不動聲色回他:「我已經知道了。」


    林斯正沒去瞧他的反應,因為猜得出來。


    同病相憐的人,這一點感應還是有的。


    「所以,你打算如何?」林斯正再問。


    他這樣直白又隱晦地問,讓談紀書連否認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談紀書問。


    「沒多久。」林斯正淡笑,「你藏得很好。」


    不像他,一頓酒就暴露了。


    林斯正至今還記得大學畢業那會兒,孟越拉著他們三個去通宵買醉。


    孟越非要玩真心話大冒險,他們四個為此喝了很多酒,醉得像一灘爛泥。


    結果卻是,除了談紀書以外他們三個都吐露了不少秘密。


    那時候林斯正和孟越的想法一樣,他們真以為談紀書無欲無求。


    現在回憶起來,不是他們太單純,而是談紀書的演技過於逼真了。


    「可你還是察覺了,不是嗎?」談紀書瞥向他,同樣直言,「你今天過來是想勸我放棄?」


    林斯正又笑了:「我沒有權力決定別人的人生,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攔。」


    他隻是想提醒一句:「不過大家兄弟一場,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想想以後。」


    林斯正並沒有把話挑明。


    但他相信談紀書聽得懂,自己隻是把最壞的一種結果擺在他麵前,讓他好好想一想。


    萬一結果不如人意,那麽你們三個人之間該如何繼續相處。


    一旦這種平衡穩定的關係被打破,未來帶給你們的,將會是無法預料的結果。


    它也許是良好,但也很有可能是糟糕透頂的存在。


    談紀書明白林斯正的意思。


    畢竟他自個兒就是這樣做的。


    不打擾、不冒犯。


    談紀書不知道林斯正有沒有後悔過。


    可他的方式就一定是最好的嗎?


    「我會好好考慮。」談紀書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早就有了決斷。


    林斯正沒再說什麽,而是道:「去喝一杯嗎?明天我休假。」


    「明天不行,你找孟越陪你。」談紀書想也沒想地拒絕,「我得去處理機票的事。」


    「機票?」林斯正抬眸,「又要出去?」


    談紀書不置可否:「機票是之前預訂的。」


    所以現在得去退了。


    自從看出了他的心思後,林斯正困惑了很多年的問題也在同一時間得到了解答。


    作為朋友,他了解談紀書。


    他重感情,但卻不會像孟越那樣過分流露。


    所以過去林斯正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麽會留在渝水創業、定居。


    林斯正沒有忘記,畢業前夕,談紀書的父母給他打了不少電話。


    電話裏無一例外都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勸談紀書回北塘。


    可最終談紀書並沒有回去。


    孟越甚至還問過他是不是捨不得他們這群兄弟。


    林斯正記得當時的談紀書並沒有回答。


    隻是沉默。


    現在看來,到底什麽心思。


    很明顯了。


    林斯正最近覺得自己和談紀書是一類人。


    但又不完全是。


    就比如現在,他知道自己這點沒有論據的勸解於他而言,造成不了多大的作用。


    他心底什麽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去改變。


    但作為他們三個人的朋友,他還是不硬不軟地勸了兩句。


    林斯正後來想,自己應該是嫉妒吧。


    嫉妒談紀書有勇氣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


    為了那一點虛無縹緲的可能,談紀書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這是常人難以理解更沒法去付諸行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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