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青立馬擠在她腳邊,毫不在意的坐在地上,皎悄順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動作讓林長青忍不住眯眯眼睛。


    簡單的一個動作,讓許久不見的兩人都生出幾分感慨。


    「師尊,將近一千二百年沒見你,我都要變老了。」語氣有些勉強。


    皎悄也沒想過自己還能再見到這小崽子,心下也活泛了不少。


    「已經這麽久了,」她感嘆不已,「我離開逐北,又去過好多世界,感覺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


    林長青試著想像其他的世界,隻能從以前皎悄跟他講的片段裏拚湊,像被打開了話匣子,他說了很多很多,連落雲峰山腳的螞蟻窩有多少,都跟皎悄說。


    話到後麵,林長青覺得自己有些聒噪了,一抬頭發現皎悄還是安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講。


    就跟小時候他每次受了欺負和皎悄說,她總是安靜的聽他說完,然後問他想怎麽做。


    林長青愉悅的擺了擺右手小拇指,這是他開心時最愛做的動作。


    「師尊,你這次為什麽又回來了?」


    「和那些任務者一樣,」林長青眼睛瞬間瞪大,皎悄又淡淡繼續說下去,「但是我跟他們任務不同,不會幹涉你的行為,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聞言,林長青驚喜的半跪起身,手臂支在皎悄腿邊,差點要撲到她懷裏,「所以,師尊你是回來幫我對嗎?」


    皎悄沉吟片刻,決定點頭。


    姑且算吧。


    林長青高興的差點一蹦三丈高,巴不得跟皎悄聊到天黑,要不是原主實力不夠沒辟穀,肚子響了。


    他還打算跟皎悄說半天。


    「師尊你餓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做飯,我廚藝現在特別好。」


    他起身拉著渡遙向外走,到了門口又停下想了想回頭眨眨眼道,「再也不會吃生兔子啦。」


    修真無歲月,圜轉歷經千年的林長青,看起來也不過少年身量,水藍的眼眸輕眨,朝氣又蓬勃。


    皎悄麵色一怔,旋即笑著搖搖頭。


    她當年來到逐北大陸前,已經去過幾十個世界,見過無數悲喜離合,心境早已坦然,亦或者說她心如死灰。


    對人對事沒所謂,想著自己是縷孤魂,入不了輪迴,遲早灰飛煙滅。


    遇見林長青的時候,他才四歲,還不如人家腿長,卻每天在林家的下人堆裏打轉,腳都邁不利索跟著人去撿柴火,他那樣個小蘿蔔頭,哪裏有人把他放在眼裏。


    入秋的天氣,夜裏還是存著些涼意,林子裏各種野獸嚎叫,皎悄看著小崽子捂著嘴巴哭完,擦幹眼淚爬上樹,盯著林子一夜沒敢睡。


    第二天早晨又抱著屈指可數的幾根柴火,磕磕碰碰的回到林家後院。


    過了早膳時間,廚房剩菜早就被下人分完了。


    皎悄看著站在角落裏摸著肚子發愣的小崽子,難得開始注意他。


    吃生的吃剩下的,喝別人不要的,隻要能填飽肚子,小崽子根本不會關心味道,他隻要能活著就好。


    小崽子每天都希望盡力的活著,那是皎悄很久沒感受到的活下去的渴望,被人打罵也不要緊,隻要還有一口氣,他一定會爬回自己的小窩裏。


    皎悄始終充當看客的角色,旁觀著他人的生活,像從前進入的世界一樣。


    直到有一天,七歲的小崽子聽到下人們說兔子肉好吃,他偷偷摸摸的上山打兔子,卻因為下雨點不著火,隻能狼吞虎咽的吃生肉。


    那是小崽子第一次吃肉,也是皎悄平生第一次見有人吃生肉都那麽香。


    跟在小崽子身邊那麽久,皎悄終於忍不住和他說了話。


    「小崽子,吃生肉容易拉肚子。」


    沒人會聽到她說話,這是皎悄遊歷無數個世界得出的經驗,她隻是憋不住心頭莫名的情緒才會出聲,並沒想得到他的回覆。


    不曾想,她話音剛落,滿臉血汙的小崽子朝她咧著嘴笑,稚嫩又童真的聲音響在她耳朵裏,「仙子姐姐,你終於和我說話了。」


    皎悄後來才知道,從她出現那一刻起,小崽子就發現了她。


    四歲到七歲這三年裏,他一直想跟她說話,但又不敢,因為她好像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那之後,皎悄就一直陪著小崽子,從他開始鍊氣築基,直至得到傳承躍升金丹。


    小崽子一開始叫她仙女姐姐,後來叫她姐姐,接受傳承後便叫她師尊。


    皎悄說過很多次,她什麽也沒教他,反倒是小崽子教她聚氣修煉,運用靈力,這聲師尊她擔不起。


    然而小崽子不聽,學著傳承裏的東西,既喚那位大能為師尊,也非要這麽稱呼她。


    拗不過小崽子,她就漸漸習慣了。


    不過她始終是要離開的,至於為什麽,皎悄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待倦了吧。


    小崽子從小就敏銳,感覺到她要離開知道自己留不住,就努力學習玉簡裏的東西。


    一直拚命的煉丹煉器製作符籙,甚至還想讓她契約靈獸,把這些東西塞到他自己做的儲物戒裏,查閱古書找出魂體與儲物戒綁定的方法,忙忙碌碌花了十多年。


    皎悄拒絕過一次,小崽子慣會撒嬌,直說他怕她遇到危險,了解她吃軟不吃硬,又說了好些軟話,她便由著小崽子忙活去了。


    她離開的那天,小崽子在秘境裏尋得上古鳳凰遺蹟,皎悄有幸把鳳凰當做坐騎,看著鳳凰俯首稱臣於她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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