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傳過來了。」鶯兒招手叫帶人進來。


    丁層雲是叫人綁過來的,嘴被堵了個嚴實,殷殷沒法問她,隻能看向薛晗:「夫人這是何意?」


    薛晗微抬下頜,鶯兒叫人押進來兩個護衛,那倆護衛一見薛晗,忙不迭邊磕頭邊交代:「夫人息怒,小的們前些時日晚上在跨院當差,這位丁娘子非拿金釵來收買小的們,前日夜裏又故技重施,還望夫人念在小的們已將贓物交出,饒小的們一次。」


    鶯兒接過護衛呈上來的金釵和東珠耳璫,殷殷隨之看過去,認出其中那支金釵乃丁層雲那日從她那兒拿走的那支,心跳頓時滯了一下。


    果然,鶯兒取帳冊出來,細細對過製式和器物身上纂刻的小字,向薛晗稟道:「回夫人,是年關時知府夫人送來的。」


    戲唱到此處,殷殷會過意來,斂下諸多思緒,平靜地看向薛晗:「夫人想聽什麽,奴婢定當知無不言。」


    「方才讓你說,你偏不說實話,此刻我卻不想聽了。」薛晗擺手示意將護衛帶下去,「敢在府上行盜贓之事,人證物證俱在,我要秉公處罰,家主也不敢說我一句不是。」


    薛晗一遞眼神,身後候著的婆子立即上前一步,將一粒丸藥餵到丁層雲口中。


    事發突然,殷殷完全來不及阻止,隻能趕緊湊到丁層雲身側,單手扶著她手臂替她穩住身形,另一隻手連連去拍她脊背,想迫她吐出來,卻隻見她臉色登時鐵青,口中含糊不清地嚷著些什麽,而手臂上被麻繩勒住的地方已瞬間凹陷,皮肉潰爛,緩緩淌出血水,浸透衣袖,留下一片髒汙。


    殷殷駭得眼睛微微瞪大,好一陣後才終於反應過來,將丁層雲虛虛攬在懷裏,雙手繞到她身後解開繩結,再將人放平在地上。


    丁層雲口中喋喋不休,殷殷將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聽清她在不住喊疼。


    殷殷勉強找回冷靜,抬頭看向薛晗:「夫人這是什麽藥?」


    「你隻需要知道,每日需服一劑藥緩解,否則便會肌膚潰爛,逐漸化為一攤腐水,生前所受之痛苦也會令她心甘情願一死以求解脫。」


    殷殷側過身子去瞧丁層雲,瞧見她因額上的虛汗和蒼白的唇色,深深吸了口氣,迫自個兒平靜下來:「夫人想聽什麽?還是要奴婢做什麽?」


    「還算聰明。不過我說過了,方才賞你敬酒你不肯喝,眼下我不願聽了。」


    「今晚送你去致青園伺候,沈還對你到底是什麽態度自然明了,用不著我在這兒浪費時間聽你說假話。」


    「若能攀上沈還這根高枝,也是你的造化。隻可惜我從來不信什麽利誘,畢竟我能給你的,沈還也可以給你。」薛晗將茶杯擱在案上,笑說,「但這毒,恐怕沈還也沒見過。你姨母這條命,他恐怕給不了你。」


    「你能探回來多少消息,便能為你姨母續多久的命,也能令她少受些痛。」


    薛晗起身,出門之前回望她一眼,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你大可試試,就一日功夫,是求沈還想法子幫你尋解藥快,還是你姨母沒命得快。」


    第15章 「欲迎還拒算你……


    戌時,致青園明間中,邱平向沈還稟明查探回來的消息:「蔣府其餘地方都翻檢過了一遍,沒有那簿子的蹤跡,眼下隻有薛氏那院子未曾查過,但蔣源想來不可能把這簿子交給薛氏,那院子裏護衛多,屬下覺著沒必要打草驚蛇,特來請大人的意思。」


    「明日尋個由頭把薛氏引出城去幾日,好生查查,不可放過一處。」


    邱平應下,又提起另一事:「前日大人讓細查那丁氏,有消息了。丁氏母親得的是急症,苦於沒有銀錢延醫,正巧蔣府準備替蔣源納妾沖喜,那丁氏長相過於明艷,蔣府本看不上,但八字合下來卻在待選裏頭拔得頭籌,蔣源病得厲害,蔣府也是病急亂投醫就讓人進了門。隻是有一事怪異,那丁氏隨的是姨母姓,她母親姓張。」


    沈還執杯的手微微一頓:「不是她親姨母?」


    邱平搖頭:「不是。說是什麽繞了九曲十八彎的親戚,算是張氏出閣前的手帕交。當日張氏守寡,族人吃絕戶,帶著孤女活不下去,迫不得已來投奔那丁娘子。張氏的夫家不在定州,那頭的消息尚需時日查探,但眼下母女二人已在定州長居五年了,應當沒有特別可疑之處。另外戶籍之事,那丁娘子風評自來不好,想是用了些法子替丁氏錄的黃冊。」


    見沈還頷首,邱平猶疑片刻,大著膽子道:「不過是個女人,查下來也還算是個底細幹淨的,前日咱們在正院聽了一嘴,蔣正也還沒得手,尚是清白身子。大人好不容易瞧上一個,若當真喜歡,同蔣正提上一句便是,他豈敢不乖乖奉上?」


    沈還哂道:「人家自個兒不願意,我何必去討沒臉。」


    邱平不敢置信:「還能有女人不願意?」


    沈還垂下眼簾,餘光瞥見院中忽地明亮了幾分,知是戲班子到了,示意他出去:「讓小點兒聲。」


    「知道了,您先前便吩咐過了。」邱平應下,出去尋樂子去了,然而不過須臾,人又重新立在門簾外頭,試探問道,「大人要不出來瞧瞧?」


    手下弟兄一領差事便是數月回不得家,抱不了妻兒,隻要不幹出強搶這種出格事,對於底下地方官或鄉紳富戶進獻上來的人,他向來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也是各取所需,那些貧賤出身的女人若能攀上他手底下這些人,運氣好些的可以自此過上富庶日子,差些的也能得豐厚賞銀,贖身還是改善日子或幫襯家裏便憑各自意願。兩廂情願的事,他犯不著阻止或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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