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易勝身死道消,三種不同色的光團收斂,三人匯聚到一起,夜空變得寧靜下來之時,那枚粘附在某片枯黃葉子之下的星點,也到了自身的承受界限,若是再停滯下去便會淪落到與那道人嬰同樣的下場,分散消解。


    然而就在那枚星光要朝著鼎耳的方向躥行而去之時,膚色略微蠟黃的年輕女子卻是陡然心生警兆,在發出一道嬌叱聲的同時,便點出了一根修長手指。


    在她點出手指的刹那,無盡的靈力便是洶湧地澎湃到指端,就像是被點燃的煙火,在夜幕的背景下,顯得格外刺眼。在這等威勢下,那枚正興起逃竄念頭的星點也呆滯住了,就在它呆滯的片刻時間裏,一道筷子粗細的光柱驀地從年輕女子的指端爆射而出。


    “噗!”


    仿若躲在厚厚棉被中打鼓,在一道沉悶的噗響聲中,筷子粗細的光柱落擊到一顆參天古木下,繼而透穿了足有五人才能圍抱的粗壯樹幹,又攪碎蔓延在地麵上的無數雜草藤蔓後,深深地沒進土層內,隻留下一個嘿嘿的孔洞。


    仍是在這一刹那,在那枚神念種子呆滯之中,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地層深處泛湧上來,就像站在即將爆發的火山頂上。厚沉的地層仿似在這一刻化成了水麵般,變得異常輕柔起來,蕩起一波波的漣漪。


    因為時間極為短暫,短暫到膚色略微蠟黃的年輕女子點出光柱,再到出現眼前景象,太過連貫,隻要在其過程中生出眨眼的念頭,便會錯過眼前這一幕。所以從阮姓‘俏婢’和黑袍人的角度望去,就仿似旁邊人朝著下方投了枚石子,隻是這枚石子很特殊,讓冷硬的地層化成了柔軟的水麵,且漣漪跌宕。


    “轟!”


    沒入地層中的那道筷子粗細的光柱於瞬息間爆發出強悍的力量,並朝四周擴散開來,數裏範圍內的土層古木藤蔓雜草甚至是其上的空氣都仿佛變成了海麵上的綠藻,隨波逐流起來。


    不過這種隨波逐流並非是簡單意義上的起伏跌宕,而是伴隨著暴烈的衝擊力,延伸進此些東西的內層,將其內一切都損毀個幹淨。


    那枚衍生出來不久,被林雲貫注了些簡單意誌的神念種子隻感到無數道細微的絲線衝進體內,隨即便沒有了意識,化成肉眼不可見的星點分解消散泯滅。


    望著下方蔓延數裏的起伏波浪,那名膚色略微蠟黃的年輕女子凝眉,神色沉重,一股強大的神念如蜘蛛網般鋪陳散開,將數裏範圍內全部籠罩在內,卻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那種被窺視的警覺也隨之消失。


    俏麗的‘小婢’少女神情亦是凝重,沉吟了片刻,朝著膚色略微蠟黃的年輕女子輕聲問道:“孫姨,有何不妥麽?”


    那名被稱為孫姨的女子轉過頭顱,掃了一眼隱在黑袍下的人影,而後落到那張俏麗的臉龐上,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眸中閃過一絲寵溺與憐愛之色,輕搖頭道:“沒有發現什麽,可能是近期的精神太過緊張,產生了恍惚。”


    語氣頓了頓,孫姓女子沉聲道:“東旭皇朝死了皇孫,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派人來調查,而那座七元玲瓏閣也要承受那名自詡甚高的七殿下的怒火,如果他親自來了,倒是個好機會!”


    俏麗‘小婢’默然了片刻,沉吟中緩緩搖頭,分析道:“紫玲瓏是玲瓏閣內的最高規格,但若是威脅到其自身利益,他們絕不會插手!”


    說話間,俏麗小婢轉動天鵝般的脖頸,朝著四周黑隆隆的林間深處望了兩眼,緩聲道:“此次玲瓏閣內會插手幫忙,是看在與先祖的交情上,而此次的幫忙也使得那份交情煙消雲散,以後的他們就是作壁上觀的觀客。”


    “即便是那名七殿下的怒火再怎麽旺盛,也不會蔓延到東旭皇朝和玲瓏閣之間的宏大關係,最多也就是表麵上的警告,或者找一兩個替罪羊,揍一頓罷了!所以即便那名皇朝七殿下親至,沒有玲瓏閣的幫忙,我們也是無能為力!”


    在輕輕的歎息聲中,那名阮姓的俏麗‘小婢’下了以上的一番結論,旋即仰頭,美眸中倒映出一顆極為閃亮的辰星,一絲回憶和濃濃的傷感交纏。


    瞅著眼前觸景生情的少女,被成為孫姨的年輕女子亦是生出種愁苦之色,與黑袍下的人影對視一眼,細聲道:“咱們…走吧!”


    ……


    一道流光轉瞬即逝,像是一顆劃過天空的隕星,幾個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清冷月光照耀下的黑夜中。在阮姓小婢三人遠走消失後,隱匿在林間的數道身影也化成流光,激射向不同方位。


    他們所得的命令僅是圍攏住這一片森林,禁止任何人進入其中,也禁止任何訊息從中傳出,而今他們的任務完成,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遠遁,以免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在距離巨大土墳模樣的山丘約有十來裏的地方,一隻鏽跡斑駁的古樸鼎耳落在枝椏間,幾片飄然而下的黃葉覆蓋。


    鼎耳內,林雲戰戰兢兢,心底深處冒出無盡寒氣,仿若於瞬間墜身入冰窟洞穴中,四肢寒涼徹骨。


    那枚窺探的神念種子潰散了,所以他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些什麽,但也不影響他的判斷能力,必然是露出了馬腳!


    許久,林雲並未感受到外界的異樣變化,暗暗地鬆了口氣,方才發現套在身上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濕個透徹。


    “原來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他們隱匿的修為,這才是這個世間頂階的修士!”望著那雙黑溜溜的眼眸,林雲感慨般的歎息出聲。


    白色小獸皺了皺俏鼻,不知從何處翻出個白玉瓶,直接朝著嘴裏倒,嚼地嘎嘣脆,才咿呀咿呀的鳴叫兩聲。


    聞言,林雲雙眼微微眯起,盤身坐在一片寬大的角質葉子上,眉宇間露出思索之色,好一會兒,才自語般的呢喃道:“那個藍衫青年自稱是東旭皇朝七殿下的親子,便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皇朝皇孫,難怪會有化嬰修士隨身…不過那名隱在黑袍中的人影到底是什麽人?據他們的對話,難道是冥道宗亦或者陰月皇朝的人?是在挑起爭端麽?又怎麽會來到吳越這般的中位國?……”


    無數念頭和疑問像是交織的蛛網般鋪陳在林雲腦海中,一時間,讓他思維產生了混亂,無奈地揉了揉微微漲痛的太陽穴,將一些自己搞不清的念頭拋出腦外。


    斂了斂神,眼前的這幅場景雖然不是林雲這個級別的修士可以接觸到的,但多知道些其內的關係,總是有利的。


    從玉砂地上撇下一根紮長的嫩綠枝椏,林雲單手抱膝,在冷硬的地麵上劃來劃去,似是在勾畫著什麽。


    伊伊蹲下身,看著地麵上的錯亂交雜線條,撇了撇嘴,幾個彈跳,便躍到不遠處的秋千上,悠哉樂哉地蕩悠起來,時不時朝嘴裏扔上兩顆晶瑩丹丸,發出咕噥不清的咿呀聲,和腰間的半睡半醒著的銀鈴交談著。


    無親身經曆,所以林雲並不知道他從玲瓏閣內交易來的歲寒丹的真實威效,的確堪稱優質,對於從未嚐試過丹藥修行的銀鈴,益處極大。


    困在一階頂峰的她在接連吞食了數顆歲寒丹後,便生出種奇異感覺,仿似即將蛻皮的土蟬,那股力量讓她昏昏沉沉。隻是林雲被之前從未見過的畫麵震驚住了,而伊伊也隻是認為銀鈴和她一樣,吃得有些乏累了,在睡懶覺,所以這一人一獸都未曾發現此時發生在銀鈴身上的變化。


    林雲一邊暗自嘀咕,一邊胡亂的劃拉著,半響的時間才坐直腰身,舒了舒有些發麻的腿腳,心中自語道:“在偌大的靈界,也唯有東旭和陰月兩個特類以皇朝的形式存在,按照那名胖修士所言,兩者之間存在不可化解的矛盾,而冥道宗…嶽陽宗的典籍上記載太過簡單,沒有任何有用的訊息可以利用,看來以後要多多補充此方麵常識了。”


    看著腳下被劃拉的亂七八糟的線條圖案,林雲不由得苦笑兩聲,半響的功夫也就能得出這些顯而易見的結論,不過隨即他的神情便凝重了下來,輕聲道:“玲瓏閣也參與了兩者之間的爭鬥,看來這些人也不是單純的商人,隻是還未達到讓他們出手的限度!”


    不知不覺間,林雲心底深處暗埋起一絲警惕之意,隨即又似是想到了什麽,笑道:“還真讓她說準了,這樣的人的確是活不長!”


    林雲在鼎耳內靜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破曉時分,他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絲神念,發現並無異樣後,青光閃爍間,現出身行。單手輕揮,將掛在古木秘密枝椏間儲物袋收了回來,一道黑色飛影在他現出身行時便躥到他肩膀上,黑碌碌額眼球中有抹不去的驚恐。


    刺息幼獸並不被鼎耳認可,所以並不能鑽進混沌世界避難,也就成為林雲最為擔心之處,不過還好,昨夜的那場災難並未波及到他身上。


    安慰了兩聲,林雲正準備去那座巨大山丘上,觀摩兩眼化嬰修士的戰鬥痕跡時,一個黑點從遠處顯現,帶起一陣淩厲的破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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