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黃色的石塊恍若天降,鋪天蓋地的砸來,在略顯幽暗的殿宇內遮下一片龐大的陰影,透過雜亂無章肆虐的土石塊和顫顫搖晃的青色光幕,隱約間可以看見白發白須老者那張沉冷到極致的麵龐,陰得要滴出水來。


    林雲麵色平靜,唇角處常浮著一絲冷諷笑容,不時用傳出言語的擠兌音,心底卻是格外凝重,左右開弓,絲毫不敢有懈怠。


    單手快速的在胸前掐出一個繁複結印,隨著這個結印的完成和變換,空中半浮著的蛇鱗劍不進反退,似是受到了召喚,停滯在林雲身前兩步遠。


    輕咬舌尖,一口精血在林雲嘴口中散開,濃濃的腥味讓他有一種眩暈的感覺,亦或者是因為損傷精血而遭到的氣血枯衰。


    噗的一聲,含在林雲口中的精血化成一團血霧噴灑在兩步前的劍身上,胸口的手印重重地印在其上,似是吃了二十斤的大補藥,蛇鱗劍紅芒大盛,映得林雲麵龐都是一片殷紅。


    “絲絲……”


    猛漲的紅芒中傳出令人心膽寒戰的吐信聲,劍身上的鱗片栩栩如生,顯化而出,繡花針般的蛇信子,上下擺動,仿若不再是冷冰冰的金屬,而是賦予了精神氣,化成一條長虹,拖出一道紅帶。


    淒厲如嬰兒的哭嘯聲在蛇鱗劍劃破長空時發出,不知道是劇烈的摩擦還是因為劍身上的焰芒,四周的空氣燃燒了起來,使得這間空曠的殿宇溫度都變得熾熱起來。


    被催化了的蛇鱗劍沒有絲毫的避讓,僅是簡簡單單的橫衝直撞地紮進漫天的土石塊內,在連續的砰聲中,落在劍身上以及劍身附近的土石承受不住炙熱的火焰而幹裂崩開,隻是因為時間在短短的一瞬,所以從外麵看去這些土石便是猛然爆炸開,撒下黃色粉塵。


    在這些土石齏粉如細雨迷霧般飄飄灑灑,遠未墜地之際,近似狂獸般瘋癲的蛇鱗劍,在寒冽的吐絲聲中,刺擊到老者麵前豎起的青幕上。


    哧啦一聲絲綢撕裂的聲音在靜寂而破敗的殿宇內響起,青色光幕毫無意外地被瘋化了的蛇鱗劍破開,在破開的瞬間,在劍尖出擺動的蛇信子,陡然激射而出,像是一道細長的紅色閃電,徑直激射向老者眉心。


    眼見針尖般粗細的蛇信子就要沒進宇征眉心中,在這生死立判的時刻,如銅水澆築的金鍾罩驀地從老者頭頂出鋪垂而下。


    在叮的一聲輕音中,殷紅的蛇信子碰擊到古銅色的鍾罩上,伴隨而至的是一道鐵絲崩斷的聲響,繡花針的蛇信斷裂成數截,墜地。


    幾乎同一時間內,蛇鱗劍在撕開青幕與激射出蛇信的時候,整個腿長的劍身連帶著劍柄寸寸斷裂,火焰般強盛的光芒也速速隱去。


    這是林雲在熟悉和摸索蛇鱗劍之時,發現的一個隱性功效,和修士最終階段的自爆相似,將此命名為玉石俱焚,借住著修士的精血力量,刺激劍身中的至強力量。


    林雲麵色蒼白得可怕,像是常年生存在地底陰處,不見陽光,連黑色的瞳孔都略顯灰白,兩滴早就準備好的,含在舌下的淚花如遭到烈陽的冰雪,驟然化成氤氳般的水霧。


    對於宇征頭頂處的銅珠,林雲在迷霧陣中早有領教,盡管是蛇鱗劍的最後一搏,也僅是在如精銅熔鑄的鍾麵上,留下一道不深的印記,而隨著那顆銅珠的緩緩轉動,又重新垂落下道道古銅波紋,轉眼間便是將傷痕彌合。


    雖然林雲的蓄力一擊並未攻破老者的近身防禦,卻是因為劇烈的靈力波動以及要供應頭頂這件法器強絕吸攝,宇征幹咳兩口,那狠咬的牙口再也忍不住,噴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染紅了下頜處的長長白須。


    宇征麵頰赤紅如血,暴睜的雙眼中怒火騰騰,道道血絲恍若蛛網般密布,胸腹間傳來火燎燎的疼痛,仿佛滾滾的地火在灼燒,之前因為紫辰竹禁製而遭受的狂擊,竟是壓抑不住,火上潦油般爆發。


    噗的一聲,再一口鮮血噴出,宇征血紅的麵龐瞬間慘白,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幾十歲,臉上皺紋如刀刻斧砍,深得可怖。


    血絲密布的眼珠瞪得滴溜圓,看著不遠處的那張嘲諷的麵孔,洶湧的烈火在焚燒,猩紅的牙齒微微打著顫。


    不久前在迷霧陣中就被林雲當成瞎子狗,追打個不停,現今卻是未曾料到一個小小的練氣八層竟是能將他逼到這種地步,盡管是遭到過重創。


    “老狗,今日就讓你殞命在此!”


    恢複了大半的精氣神,林雲眼底深處閃過兩道精光,滿是諷意的叱喝道。除了在激化老者的情緒,林雲的確是想要一勞永逸,既然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就要拔草除根,免除後患。


    “哈哈,好小子,老夫近百年的修煉生涯,還未遭到如此侮辱,咳咳……”宇征怒極而笑,在沉重的喘息聲中斥道,許是急火攻心牽動了胸腔內近乎碎裂的髒腑,又是兩口鮮血咳出。


    “廢話真是多!”林雲冷笑兩聲,在老者咳血的時候,再補添上句。說話間,輕拍儲物袋,翻出一柄形似月牙的血刃,拋了出去。


    血刃是從血煞宗的那名魁梧壯漢手中掠得,不知道獻祭了多少活靈,其上蘊含的濃重血氣,頓時在這半封閉的殿宇內散開。


    林雲並未熟悉過彎刃,但基本的驅使也是輕車駕熟,頓時化成了一道血色虹光,如一輪倒映在血湖中的弦月,劃過一道微彎的弧線,落在古銅色的鍾罩上,刃尖處帶起一道紫紅相見的火線。


    與此同時,林雲再次祭出一張土石符籙,遮下了大片陰影的土石塊堅定不移地落擊在鍾罩上,響起砰砰震響,似是下起了冰雹。


    銅珠耗費了宇征近乎所有儲蓄,自然有不凡之處,防禦功能過人,即便是經曆了多次的坑殺也是穩重如山,未有絲毫破損的痕跡。


    林雲原本就沒有打算攻破鍾罩,據他估計,即便是先天修士出手,也要付出巨大代價,而相隨的便是龐大的靈力消耗,即便是臨近練氣圓滿,也支撐不料多久。


    老者的神情已經不能用驚怒來形容了,臉色像是百種光混雜,青中泛著黑,反手取出一個青色玉瓶,在手心中倒出一顆丹丸,散發出一種臭雞蛋般的氣味,在極度不舍和惱怒中吞入腹中。


    林雲暗道不好,雖然不知道那顆丹丸是什麽功效,但從老者眼中的濃濃不舍中,就能判斷出來,絕對是珍貴異常,手頭上的法訣變換更加迅猛了,留下道道殘影。


    然而,當月牙彎度的刀刃在半空中發出呼嘯聲響,在鍾罩上劃出道道火星子的時候,宇征那顆吞入腹中讓林雲大感不好的丹藥已然發揮功效。


    似是正在充氣的球,宇征整個身子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血跡斑斑的衣袍鼓蕩,發出獵獵聲響,而隨著身體上的這些變化,麵目神色也變得出奇的森冷,像是從幽冥中爬出來的惡鬼,青紅異色在臉上交替閃爍。


    “小雜碎,不會讓你死的太簡單!”


    發生變異了的老者,嘿嘿冷笑,唇角浮現出一絲邪異弧度,血色滿布的眼瞳閃爍出嗜血的光芒,嗓音顯得格外低沉和陰冷。


    林雲變色,瞳孔急劇的收縮,那雙嗜血的眸子盯得他發毛,一股涼颼颼的氣息灌體,在胸前變換的手印以及單手中扣緊的最後一張土石符籙不由得頓滯,在那道森寒邪語中慢了半拍。


    老者揮手將頭頂的銅珠收了起來,僅是翻出一麵褐色光盾,單手持在身側,腳下步伐輕緩卻是異常沉重的向林雲邁近。


    林雲的眉宇緊緊地鎖在一起,舔了舔略微幹裂的唇角,手頭動作在瞬間的停滯後,以更快的速度施發出來。


    下一刻的情景卻是讓他心中生寒氣,像是在寒冬臘月墜入冰窖中。


    麵對漫天的土石和夾雜在其內的旋轉血刃,老者僅是將持盾的手臂向前格擋,光盾上的亮芒驟閃,並非是光盾強悍,而是持盾人將體內的精氣灌輸其中。


    “轟隆”


    一道如同山崩的震響在殿宇內響徹了起來,泛著淡黃色的土石竟是被毀成塵屑,而夾雜其中的月牙彎刃在宇征向前的重重一推中,倒射而歸。


    林雲揮手,將倒回的血刃握在手中,似是一座山丘橫擊而來,強大的撼動力讓他不禁向後退兩步,整條手臂麻酥,顫顫巍巍。


    鼻腔中發出道悶哼,林雲後腳輕碾,地上的石板哢嚓聲四起,比蛛網還要密集的裂紋瞬間將他周遭丈餘範圍覆蓋。


    林雲鼻腔中發出的氣息很沉,在胸口劇烈的起伏間,有腥甜的味道在嗓口湧動,沒有料到老者竟是如此難纏,是他至今接觸最棘手的強敵。


    宇征標誌性的胡須已經被粘稠鮮血凝固成一綹一綹,在他的沉冷邁步中,微微抖動,在配合上那張說不出顏色和陰冷的麵孔,懾人心魄。


    這種刺激體內潛能類的丹藥對身體的破壞甚大,且不能堅持太長時間,林雲眸中亮光閃爍,若有所思之時,一道白光在眼角處閃現。


    “咿呀咿呀……”


    白色小獸站在林雲肩膀上,揮舞著比雞蛋大不了多少的拳頭,蘊著一絲厭惡的目光掃了麵貌猙獰的老者,用一種莫名的奇怪口吻對林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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