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世子讓人把那塊千年璧玉呈上來,在女侍呈上來時,眾人紛紛吸了口氣。


    繞是葉挽卿不懂玉,他也能夠看出來是一塊非常上品的玉。玉石通體緋色,剔透玲瓏,內裏像是有細碎的鎏金湧動,像是開在血池裏的罌瑰,精細的花枝含苞待放。


    葉挽卿沒什麽興趣,他注意到奉清酒在那塊玉呈上來之後就移不開眼了,對方嗓音細聲細氣。


    「我能不能參加?」


    有人立刻附和,「自然可以,清酒還是第一次湊熱鬧,我們比不了劍,可以比文。」


    「跟清酒比文?他的才情可是出了名的,我們跟清酒比估計隻有輸的份。」


    又有人提議,「世子可要試試?我看這玉極其襯你,若是不拿可惜了。」


    開口的那人隻是隨口一提,畢竟他也看出來了葉挽卿興致缺缺,原以為對方不會搭理他,沒想到葉挽卿答應了。


    「好啊。」葉挽卿看典籍過目不忘,若是論寫詩,他興許不擅長,但是文比的不止寫詩這一項。


    「我也想試試。」


    殿中蔓延著古怪的氣氛,明眼的都能看出來這兩位不合,很快勉世子打破了氣氛,重新圓場。


    「你們兩人一起,今日倒是熱鬧,還有沒有人?我這美玉隻有一塊,機會隻有這麽一次。」


    大部分人都是看戲,還有的是不想參與進來,最後隻剩下葉挽卿和奉清酒。


    「既然是比文,就按照我們京州的殿試。殿試第一輪,是考經文典籍。會文首要識百經萬卷。」


    勉世子顯然是擅長這些,經常搞這種文試,他自己以往有文試的夢想,對兩人道,「我這裏有千秋先生的題卷,便以此題目作為考核,如何?」


    兩人都沒有問題,勉世子道,「一共八題,你們兩人每人四次作答機會,最後看答出來的典籍多,誰勝。」


    兩人分別投銀箸,看誰投的遠誰先,最後是奉清酒先。


    葉挽卿在旁邊聽著,勉世子問了第一個問題,「當世仙門歷史錯綜複雜,常言『朝作殿前歡,夕落紅蓮枯骨』,何出此言?」


    「意思是早上朝陽出來時尚且能夠在殿前歡愉,夕陽遲暮之時卻化為了鬼界紅蓮殿的一截枯骨。指仙門與鬼界紛爭時九州的現象,戰亂時人命如草芥一般輕賤。」


    奉清酒:「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人非人鬼非鬼,在為人時能夠做人,死後化為鬼界眾生,那時便是鬼。」


    「那清酒若是有這般的命運,該當如何?」


    奉清酒:「生時化戈繞南天,死以英魂護昌平。」


    底下議論紛紛,在討論這回答應當給幾分,討論的結果是都給滿分。


    輪到葉挽卿了,勉世子道,「鄴城有一少婦,因為被負心人所負,死後怨念難消化為惡鬼,毀了負心人的大好前程,之後牽連毀了一整座城池。」


    「她在佛祖麵前自省,佛祖曾勸告她放下執念,如今城池已毀,覆水難收,她所犯孽障皆為生死簿上沉墨。」


    「世人稱此為第十九層蓮獄,此獄名怨難消,害人害己,一念可毀無數生靈。」


    「姬無暄,你如何看?」


    這是當年鄴城真事,被化入仙門典籍引以為戒,甚至當時曉君闌還給他講過這個典故,當時曉君闌是如何說的?


    曉君闌說「彼為黃粱鶴,交頸飲麓酒」,意思是願意做一席黃粱夢裏的雲鶴,交頸飲下麓酒,背叛便會灰飛煙滅。


    葉挽卿垂著眼,問道,「怨來自負心人,佛祖為何不懲負心人?」


    這個問題像是隨口一提,葉挽卿斂了神色,回答的中規中矩,「怨生怨憎會,後有求不得放不下,佛祖說苦難都是自身造化,當拋開怨塵,不為癡念所擾。」


    「我為千秋客,化旅一沙塵。」


    少年紅衣皓目,眼神中神色淡然,嗓音清潤動聽,容貌太過於灼眼,很容易讓人被他的外貌迷惑,讓人以為他真的能夠放下怨憎。


    接下來兩人各自還有三個問題,他們兩人都拿了滿分,第二輪是比文章,葉挽卿不想寫字,他讓身旁的侍衛幫他執筆。


    「義弟可是身體還沒有好痊?我上次聽聞義弟的字跡蹁躚驚鴻,原以為今日能夠看見,實在是可惜。」


    葉挽卿沒有回覆,一個人的字並不容易改,再讓他每天抽時間去練字……


    他這般出神,念了一篇文章出來。


    兩人的文章完全不是同一種風格,奉清酒充滿溫暖希望,想要拯救世人一般的仁慈良善。而葉挽卿偏沉鬱冷凝,字裏行間能夠看出皮囊底下的性子。


    這一局兩人又是平手,最後一局是典故,九州的典故,勉世子淨挑一些冷門無人知曉的。


    託了葉挽卿過目不忘的能力,他全部都知道,這局是他完勝,最後那塊璧玉到了他手上。


    葉挽卿讓人收起來,他準備回去送給薑月姬,薑月姬應當會喜歡這種玉石。


    隔著人群他都能感受到奉清酒的視線,帶著幾分涼意,如果視線能夠傷人,想必他身上已經被戳出來幾個洞了。


    「清酒,你不要難過,他興許是僥倖答出來的,這可是千秋先生出的題,上個答出來所有典故的是京科狀元。」


    「是啊,清酒……那什麽雪遇參商、碧落懷藕……這典故我可從來沒有聽過。」


    奉清酒聞言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指尖攥緊了輪椅,手腕青筋凸顯,遠處的紅衣少年顯然已經成了宴會的中心,然而少年眉目敷衍,顯然已經無心在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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