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弟子就低頭退了出去, 腳步匆匆,像是落荒而逃。


    等出去了以後,弟子方才鬆了一口氣,剛抬起頭, 就見其他的小弟子湊了上來,一臉八卦樣。


    「怎麽樣,怎麽樣?」


    「有沒有問,仙君為什麽要送東西去魔宗?」


    「肯定是為了威懾吧!」


    「……」


    小弟子們議論紛紛,就像是數十隻鴨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個不停,讓人頭大。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弟子扯著嗓子說:「好了——」


    眾人安靜了下來,皆盯著他看。


    弟子被盯得心虛了,聲音也輕了下來:「我……我沒敢問。」


    「切——」


    其他弟子聽到這話,皆翻了個白眼。


    那個被圍在中間的弟子有些著急,眼看著其他人就要散去,忙不迭地說:「反正我覺得,仙君不對勁——和以前不一樣了。」


    其他弟子問:「哪裏不一樣了?」


    那個弟子卻說不上來,支支吾吾了半天:「就、就是……」


    「哎,反正就是不正常!」


    「不然的話,為什麽仙君要給魔尊送東西過去?」


    「還有……」


    聲音漸漸遠去。


    一牆之隔。


    沈孤雪將這些議論猜測如數收入耳中,他神色冷清從容,平靜無波,看起來並未受到影響。


    不過,到底還是有些在意的。


    他垂眸,池水蕩漾,倒映出了一道修長的身影。水中的倒影一如平常,眉峰如刀,輪廓分明。


    沈孤雪忍不住想:真的有這麽明顯嗎?


    沈孤雪與謝嶠之間的關係複雜,發生的事情也太過於荒謬,以至於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


    公布這個關係嗎?


    就算他願意,謝嶠都不會願意。


    若是一直隱藏著這個秘密……就算能夠隱瞞住一時,等到孩子落地,一樣藏不住。


    一陣風吹過,掀亂一池春水。


    沈孤雪此時的心境就如同這池塘一般,久久難以平靜。


    這個麻煩還沒能夠解決,又即將迎來下一個麻煩。


    沈孤雪望向蒼穹。


    紅霞漫天,幾近黃昏。


    天馬上就要黑了。


    伴隨著夜色的降臨,謝嶠總會夢遊一般摸到他的住處,縮在他的懷中汲取著靈氣。


    沈孤雪的神色平靜,但心中卻生出了一股隱秘的期待。


    ……


    夜一點點地深了。


    到了這個時間點,謝嶠雷打不動地開始犯困。


    但他心中的疑惑還沒解開,並不想再度陷入無知無覺的沉睡之中。


    謝嶠擰了一下手臂,想要保持清醒。


    「嘶——」


    他沒有留手,狠狠地擰了一下手臂上的嫩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皙的皮膚上很快就浮現了一道紅痕。


    謝嶠也靠著這點疼痛驅散了困意,不過他隻清醒了片刻,眼皮又一搭一搭的。


    不行……


    這個方法行不通。


    謝嶠很怕疼的,若非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想傷害自己來達到目的。


    擰一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總不能為了保持清醒,給自己來上一刀吧?


    那可太蠢了。


    謝嶠迷迷糊糊地想,得換個方式。


    於是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在自己的身上拍了一個符咒。


    這個符咒沒有一點殺傷力,所以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的作用大概是和開玩笑差不多,就是提到一個提醒的作用。


    謝嶠注意到,每次他醒來都是在天亮的時候,所以,他定了一個時間,讓符咒在半夜把他叫醒。


    他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思緒一閃而過,然後謝嶠就徹底地失去了意識,向旁邊一倒,軟軟地靠在了枕頭上。


    他的呼吸平緩,像是熟睡了一般,看不出一點異樣。


    過了片刻。


    謝嶠的手指輕輕一顫,然後他閉著眼睛站了起來,推開窗戶,輕車熟路地走了出去。


    夜色彌蒙。


    一襲招搖的紅衣閃過,走上了一條熟悉的道路。


    那是……通向明月宗的路。


    ……


    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臂上傳來,似乎在叫他醒來。


    謝嶠睡得正舒服,並不想理會。


    他像是泡在一池溫熱的泉水中,渾身放鬆,提不起其他的心思,隻能任由自己在水中沉浮,隨波逐流。


    滋滋滋——


    謝嶠的手臂又是輕輕一震,外力一次又一次地傳來,一直要將他叫醒方才罷休。


    他不免生出了一些不耐,想要去製止,可手剛一動,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以他的修為,外人根本不可能這麽輕易地接近他,更不可能有人敢驚擾到他睡覺。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這個「外力」是他自己留下來的。


    在睡著之前,他就準備在這個時候醒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謝嶠逐漸清明了起來,睡意蕩然無存,過了一息,他悄然睜開了眼睛。


    有些意外的是,他並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的。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至少謝嶠對此毫無印象。


    他的眼睛眨動了一下,將麵前的擺設盡收眼底。


    房間很素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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