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絕不敢在桃千行麵前撒謊。


    倒不是因為桃慎行會罵她,甚至打她,而是因為她小時候,有一次偷偷跑去跟同學玩,卻騙桃千行說去圖書館。幾個小孩沒有看過天氣預報,不知道那天有颱風。傍晚的時候颱風登陸,全市狂風驟雨,桃千行去圖書館接桃小閑,卻沒找到人,打電話聯繫老師和同學,說是幾個孩子都不見了。


    那時桃慎行剛當警察不久,遇到了一個大案子,桃千行怕他分心,沒告訴他,自己動用了所有人脈,發瘋一樣地找人,最後在一個商場找到了他們。


    幾個孩子在商場的電玩區玩得開心,根本沒注意外麵的天氣,等到商場接到通知關門,他們出去才發現整個城市的交通基本停運,而他們是從學校直接過來的,學校不讓帶手機和定位手錶,周圍也不能打電話,他們根本聯繫不上家人。


    等大人找到他們,已經是半夜了。而桃千行在開車尋找的過程中,一棵大樹被颱風吹斷,正好落在他的車上,將他砸傷,導致他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


    那次桃千行從頭到尾沒有罵過她一句,倒是桃慎行生了很大的氣,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理她。


    這件事在她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敢在大哥麵前撒謊了。


    她還在想著,桃千行道:「想吃哪家的早餐?」


    她倏然回過神來,趕緊道:「都可以。」


    「那去李嬸那家吧。」桃千行走到她麵前,將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她戴上。


    穗城地處南方,冬天的氣溫其實並不會太低,比如今天就有七八度,但是因為濕度太大,那陰冷就像要往人的骨子裏鑽,十分難受。


    桃小閑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上身毛衣加外套,下身普通牛仔褲。早上溫度本來就低,今天又有寒潮南下,這身衣服明顯抵不住寒潮。


    圍巾上還帶著桃千行的體溫,桃小閑心裏湧起一股暖意,隨即又有點黯然神傷。


    桃千行養了她二十年,他們呆在一起的時間比任何其他人都長,她多麽希望桃千行是因為她本人才對她好,而不是因為她是桃謹言的女兒,一邊把她養大,一邊卻在心裏怨恨著她。


    對於她來說,他和桃慎行一個是至親,一個是至愛,她哪個都不想失去。


    桃千行給她係好圍巾,說:「走吧。」


    兄妹倆並肩而行,桃千行比她高很多,腿也長,卻一直遷就著她的步子。穗城日出很早,朝陽從身後照過來,將他們的影子拖在地上,進一步拉大了他們的身高差。


    她忽然想起那首歌——《爸爸的小小女兒》。


    她不知道桃謹言喜歡的究竟是桃千行還是桃慎行,如果是桃千行,那麽要是當年沒有發生那場意外,她長大之後嫁給他,兩人說不定也會生一個女兒。桃千行會全心全意地愛這個女兒,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關懷她、教導她;會牽著她的手,教她認知這個世界,聽她牙牙學語,叫「爸爸」、「媽媽」。


    那個孩子會得到她已經擁有的一切,和她永遠都無法擁有的一切。


    她低著頭,心裏充滿了苦澀。


    「看路。」冷不防旁邊傳來桃千行的聲音,她才發現自己差點踩到了花基上,趕緊往旁邊走了兩步。


    「明天有課嗎?」桃慎行又問。


    桃小閑腦子有點懵。她在那個時空生活了大半年,哪裏還記得這個時空明天上什麽課?不過明天是周六,就算有課,也隻是一些選修。穗大對選修課的要求比較鬆,隻要期末考試或者論文合格就行,平時不要求考勤。她不敢讓桃千行知道她連課表都不記得,隻得低聲道:「有事的話可以不上的。」


    桃千行是穗大的教授,自然知道學校的規矩,並沒有深究,而是說道:「那明天帶你去買衣服吧。」


    「啊?」桃小閑抬頭看他。


    桃千行停住腳步,說:「給你買點冬裝,你今年冬天都沒買過衣服。」


    桃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但因為桃千行是實驗室的領頭人,而他們的項目擁有很多專利,所以他的收入是很高的。桃小閑從小到大,在衣食住行上都過的是小公主一樣的生活,每到換季的時候,桃千行就會給她購置當季的新款衣服。


    最近因為桃慎行犧牲,桃千行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雖然表麵上還是該幹嘛幹嘛,但桃小閑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很傷心的,隻是在她麵前,一直端著大哥的架子罷了。沒想到,他並沒有忘記按時給妹妹買衣服這件事。


    說著話,兄妹倆已經來到李嬸的早餐店。李嬸在這裏營業十多年了,自然認得他們,趕緊上前招呼,桃千行按照桃小閑的口味點了餐,讓李嬸幫忙打包。


    桃小閑見他隻買了一份,心中疑惑,不過沒敢問。等回到家,她才發現,原來桃千行已經做好了早餐,雙人份的。她頓時有點內疚,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大哥,我……我不是嫌棄你做的早餐不好吃,我……我隻是……」


    隻是什麽,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桃千行將買來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從廚房拿來碗筷,說:「吃吧。」


    桃小閑沒敢抬頭,默默地吃著早餐。桃千行並沒有追究她大早上不在家的事,吃完早餐就去上班了。


    桃小閑實在太疲憊了,桃千行走後,她便回到臥室,蒙上被子睡覺。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已經緩解了不少,事情已經發生,與其傷春悲秋,不如想想接下來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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