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師姐,讓俞古多年來,心口的那股子怨氣終是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風有些大,眼角有些濕潤,「誒,回來就好。」


    霽寒宵還是那樣的冷臉,但神色卻在聽到小師叔時緩和稍縱,對著蘇清淮輕輕應了一聲。


    霍溫文直接大步上前,伸手為他把脈,最後也跟著鬆了一口氣,「你嚇死我們了。」


    他還以為……


    蘇清淮對著幾人露出了一抹牽強的笑容,佯裝著釋懷的模樣,他輕聲說道,「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今後……不會了。」


    這麽多年也難為他們了,明明心中對他有怨卻還不得不整日對著他,也怪不得他們,是自己的問題。


    俞古聞言微微嘆息,她看著蘇清淮,「既然想起來了就要好好活著,都過去了,師尊他……也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聽到那兩個字蘇清淮心中還是止不住的難受,麵上蒼白一笑,並且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想不開的,這才把人給送走。


    轉身回頭看到了自己的幾個徒弟,均是一臉擔憂,幾人也快步的圍了上來,最後麵跟著一臉沉默的元漣。


    蘇清淮臉上依舊是掛著往常的笑容,隻是眼底那抹哀傷卻無法讓人忽視。


    他對夏瑜幾人說道,「我沒事,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天快黑了,蘇清淮也不想和他們說太多,小孩子家家的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壞心情。


    夏瑜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最後也隻好帶著笙歌和朝暮幾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院子。


    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夜風帶起了絲絲涼意,在吹拂著。


    院中隻剩下了蘇清淮一人,他一語不發,走到了上次那棵大樹旁,月光下的背影顯得孤寂又蒼涼,幽童就在一旁默默的跟著,也不出聲打擾他。


    站在這裏,看著同樣漆黑的山群,明明是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風景,心情卻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蘇清淮一隻手握著那片漆黑的龍鱗,手指微微發緊,手心深深陷進去,殷紅的血液順著手心滴落,他仿若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片刻後才深深呼吸,穩定下內心的那些情緒,對著龍鱗說道,「宋歸舟,我想見你。」


    他想,就將事情都說個清楚,做個最後的了結吧。


    已經兩個月沒有他的一丁點消息,宋歸舟找人都快找的瘋魔了,他這次又找不到蘇清淮了,夏瑜也說不知道人去了哪裏,他跑了很多地方都沒能找到他。


    他正想要再回到純陽峰仔細問夏瑜,就收到了蘇清淮的消息,二話不說就火速趕了過來。


    蘇清淮還是一個人,站在原來的那個位置,雙手垂在身旁,感受著清風拂過臉頰的涼意,身後出現熟悉的氣息,後背落入了一個冷冽的懷抱中。


    宋歸舟雙臂緊緊抱著他,生怕下一刻人就不見了,「你去哪了,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


    他真的怕就像上次那樣,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蘇清淮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該去何處尋他。


    如果不是因為墨九淵,他偶然來到了青宏劍宗,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找到這裏。


    蘇清淮沒有動,依舊看著遠方,神色變得淡然,「我能去哪呢。」


    這裏就是他的家,他又能去哪裏?


    「宋歸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麽。」聲音淡漠不已,讓人陌生的感覺,聽得宋歸舟心中驟然一跳……


    他覺得這會兒的蘇清淮有些不對勁,將他的身子轉了過來,看著他麵無表情的麵容。


    「你怎麽了?」


    蘇清淮依舊麵無波瀾,臉色有些大病初癒的蒼白,光是那樣的看著他,就讓人覺得陌生不已。


    他依舊重複著剛才的話,「你能答應我一件事麽。」


    宋歸舟凝眉,撫在他肩上的雙手下意識收緊,心下也跟著閃過了一抹慌亂,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麽事?」


    眉眼微涼,甚至還帶著一絲哀求,「放過我,好麽?」


    「你……」


    宋歸舟不可置信的瞳仁一震,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他是想起來了麽。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都想起來了是麽?」蘇清淮有些嘲諷一笑,他還有怕的麽,想不想的起來與他來說有區別麽?


    天闕被釘上能讓人神魂潰散的噬魂釘,日日承受著上百種妖族酷刑,在那暗無天日的萬蛇窟裏,他遍體鱗傷,被折磨到精神崩潰,神魂幾近消散。


    那種痛苦刻骨銘心,現在一閉眼,他還能感受到無數條毒蛇趴在他身上放肆的啃咬,和被釘上噬魂釘後那席捲四肢百骸如分筋錯骨的鑽心之痛,還有那數不清的酷刑不分晝夜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甚至困極了都不敢閉眼睡覺,他怕一睡著等待他的就是長眠於此,他真的不想死在那個恐怖的深淵裏。


    想起往事,宋歸舟心中同樣痛不堪言,卻無法辯解,「師尊……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還能說些什麽……


    他眼中那不經意的心疼,讓蘇清淮眼中的嘲諷之意更濃。


    他蒼涼的笑道,「對不起有用麽?對不起可以減輕我當時的痛苦?還是能將我的師尊還給我,你說啊!」


    蘇清淮聲色最後變得激動,情緒險些崩潰,泛紅的眼眶帶著一抹濕潤,他仰起頭用力的眨了下眼睛,不想讓淚落下來,墨發白衣,仰頭而立,眼角那兩地清淚還是不聽話的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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