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之垂下了眸。


    他們其實以前也有過這樣安靜的時刻。


    或者說,是經常。


    那個時候他們還沒確定關係,但是已經走到了十分曖昧的時刻——


    也可能是他單方麵的悸動。


    他跟陸連宸已經非常熟了。


    兩個人都不是特別活潑的性子,這種熟表現在日常細枝末節的親密。


    比如,一向關著門寫歌,誰也不能打擾的顧遠之的作曲室,也開始給某個人留出了一個空位。


    顧遠之還記得,那一天是夏至。


    他剛剛有了新的靈感,在作曲室廢寢忘食地呆了大半天,一抬頭,就看到了正對著窗外發呆的omega。


    作曲室很狹小,燈光也很昏暗,燦爛的陽光自窗外溜進窗內,在地麵上勾勒出一小塊光影。同樣,也給omega清秀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他心下一動,走過去,坐在了他的邊上。


    「是不是無聊了?」


    他問。


    omega回過了神,趕緊搖了搖頭:「沒有。」


    「其實……」alpha斟酌了一下言辭,好讓自己顯得不要像是在趕人,「你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不用在這裏等我。」


    他當然是想陸連宸在這裏的。


    說來很奇怪,陸連宸是懂音樂的,但是並不懂作曲和作詞,其實他們倆之間並不會就此有太多專業上的交流。但是隻要少年坐在那裏——


    或者他知道對方坐在那裏,他的內心就會感到一種充實的安心和平靜。


    他一點也不想趕陸連宸走,但是這對對方顯然很不公平。


    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是為了別人活著的存在。


    他這樣想著,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我之前說讓你陪我寫歌隻是開玩笑。」他道,「周末了,你想出去玩的話,也可以和別人一起出去玩,不用陪我悶在這裏。」


    omega愣了愣:「和誰?」


    顧遠之沉默了一下:「朋友?」


    「應該有人約你出去玩吧。」他道。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們學校隔三岔五的團建還是挺多的,雖然他不太喜歡參與這種活動,但是如果陸連宸想的話,也可以一起去玩玩。


    「薛藍前兩天約我出去玩。」陸連宸想了想,「你是說他麽?」


    薛藍,陸連宸班上的一個人高馬大的alpha。


    顧遠之見過他,對方每次看著陸連宸,眼神都像是要黏在他身上。


    光顧遠之偶然撞見,對方就拿著作業本找陸連宸問了不止一個傻瓜問題。


    「……他不行。」顧遠之僵了臉,「他經常給你發消息麽?」


    「也不是經常。」陸連宸被他突然轉變的語氣嚇了一跳,小聲道,「最近一段時間……」


    「他有找我問數學問題。」


    其實那些題並不難。


    這話他沒敢說,不然顯得自己有點太不謙虛。


    他說完,顧遠之臉色就沉了下來。


    「你想跟他出去玩麽?」他問。


    語氣硬梆梆的,像是能掉冰渣子。


    「不想呀。」陸連宸頓了頓,有些不解地小聲道,「我跟他又不熟,為什麽要跟他一起出去玩。」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想跟其他人一起出去,我跟他們都不太熟。」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還有點可憐巴巴。


    仿佛顧遠之讓他出去多社交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幾乎讓顧遠之產生了愧疚般的錯覺。


    他沉默了下來。


    「我打擾到你了嗎?」陸連宸看著他,道,「下次我可以坐到那邊的沙發那裏去,這樣你就看不到我了,可以專心……」


    「不用。」


    陸連宸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嗯?」


    「……你就坐這兒吧。」顧遠之別開眼,語氣裏帶了些許別扭,「不影響我,沒事。」


    他頓了頓:「如果無聊,也可以跟我說,我帶你出去玩。」


    別找別人了。


    *


    ……所以說,那個時候的自己,在想什麽呢。


    顧遠之想。


    他剛剛不知不覺地就陷入了回憶,再抬頭看玻璃裏倒映的自己,發現自己嘴角是帶著笑的。


    他曾經以為,那段帶著欺騙的回憶,他永遠不會再去翻動。


    即便是翻動,也是帶著諷刺和不甘。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帶著平靜的心情去回憶這些事情。


    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是有疑惑的吧。


    顧遠之想。


    一個人完全以另一個人為中心活著,目光自始至終地追隨著那個人,跟著他,依賴他,仿佛那個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對方還是個那麽漂亮、本該受到萬眾矚目和寵愛的omega。


    這是一件跳脫出現實,看起來就很荒誕的事情。


    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卻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隻是想。


    既然這樣,那我要對他再好一點。


    因為他重視我,所以,如果因為我,讓他受到了傷害,那真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


    一轉眼,一個半小時過去,天邊最後一絲光沉入地底,顧遠之摘下了耳機,看向了房間裏的那個身影。


    對方也在看他,目光相觸的那個瞬間,陸連宸別開了眼。


    顧遠之也沒問他想沒想好,隻是站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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