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戰事告罄,沈武不僅一舉贏下邊防之戰,更是與藩帕簽署了五十年不戰、每三年進貢的附屬協議。之後的幾年內,司南跟著沈武回到中原掃平叛亂餘孽,穩定邊疆,齊氏江山也因此結束了動盪,終是安穩了下來。


    隻是徐朗已死,沈武身為駙馬爺,不可能時時帶兵,老皇帝原本想再提拔司南將軍之位,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司南婉拒了。


    隨軍征戰的日子裏,他一手栽培了袁望喜等精明能幹的屬下,並將手中的權力移交。與此同時,唐蒲離漸漸收攏在朝中的權利,慢慢淡出朝野。重擔一下子落到邱水身上,惹得他忙得直罵娘。可惜當年心心念念祈求唐蒲離滾出朝堂的也是他,時至今日,這苦楚隻能往肚子裏咽。


    老皇帝的身體撐到戰後第三年,終於油盡燈枯,宣告薨逝。幼子齊安即位,年十五,朝臣拜服,天地慶賀。太子妃徐泠入主後宮,身披鳳冠,扶著年輕的君王跪拜祖祠。


    戰後第五年,朝堂安穩,四方安定,唐蒲離與司南先後卸任。兩個人湊在一起琢磨了很久,結果還是靠著抓鬮決定去江南定居。


    臨別前,已經十七的大小夥子難得地紅了眼眶,還是被徐泠扯了一把才堪堪忍住。


    他們原以為這拉郎配的兩人日後遲早會心生嫌隙,但意外地二人相處甚安。或許是患難真情,又或許是日久生情,至少司南從徐泠日復圓潤的臉上能看出,她過得不錯。


    徐泠是跨過了當年的苦難,可還有人永遠地絆在那個灣裏。戰後,尹正清就再次如同人間蒸發般消失了。司南暗中在軍營裏找了他許久,最後還是唐蒲離在宮裏找到了人。


    ——是的,尹正清沒有再從軍。為了能見到徐泠,為了洗刷過去的罪孽,他不惜改頭換麵,入宮為宦官。


    卸任離宮的時候,司南特地繞去了原本的東宮,走過當年自己守著的偏門。


    往日的嬉鬧仿佛還歷歷在目。他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護衛,徐泠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姐,跟尹正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三人在本該守衛的門前吵吵嚷嚷,單純明快地度過每一天。


    可是從那張紙飄到唐蒲離手裏開始,一切漸漸地發生改變。連他也長到了那時唐蒲離的年齡,身旁的人消失了,最後隻剩他一人再次故地重遊。


    「我想……你大概在這裏,果真不錯。」拐角處傳來清冽而帶著笑意的嗓音,一如初見那般。


    不過與那時不同的是,唐蒲離終於不用再裝作瘸腿,可以大大方方地扔了拐杖和輪椅,信步走來。


    「抱歉,是不是等得久了?」司南撓了撓臉,「那我們趕緊出發吧,晚了趕不到客棧,得露宿野外了。」


    「不著急,你既然捨不得,就在這裏多看看。」唐蒲離彎起眼角,倒映在眸中的日光都被擠得細碎,泛著柔和的光澤,好像要叫人融化一樣。


    司南被他看得臉熱,忍不住撇開視線,卻聽他又揶揄著露出了本來的麵目,「我可還記得那時候你多可愛,還說喜歡我呢。」


    「那是個意外!」


    「意外?」唐蒲離眯了眯眼,「你不喜歡我?」


    「你這是偷換概念!」司南實在是不得不佩服他詭辯的能力。


    「嗯,」唐蒲離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是我喜歡你。」


    司南本還想據理辯駁,這下被冷不丁一告白,剩下的話都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附近看守的兩個小兵聽了這話動都不敢動,身子僵硬得跟塊木板子一樣,倒是臉一個賽一個的紅了起來。


    「我喜歡你,所以之後的路我會陪著你走,不會消失,也不會撇下你一個人。」唐蒲離捏了捏他發紅的麵頰,手感一如既往地好,「比起傷感過去,我現在無比期待今後與你共度餘生的日子。」


    「……」他說一句話,司南就感覺自己熱度上去一分,等他說完,這熱度都能冒汽兒了。


    「你呢?」唐蒲離笑著問。


    「我……」司南掃了一眼附近可憐的兩個小兵,壓低了聲音,「我也喜歡大人。」


    「小侯爺,我可辭官了,」唐蒲離挑了挑眉,捏著他的手指夾緊了,不滿地往旁扯了扯,「還叫大人?」


    「……」司南把自己的臉從他的魔爪裏救了下來,咬了咬唇,小聲更正道,「阿離……」


    「嗯?」唐蒲離還是不滿意,「我比你大。」


    「得寸進尺。」司南瞪他,一字一頓地喊他,「唐三歲!」


    看守的兩個小侍衛終於是忍不住了,不知道誰噗嗤笑出了聲。司南也因此再次落入了唐蒲離的魔爪,被他掐著腰上的癢癢肉,躲也躲不得,隻能趴在他身上求饒。


    朝升的日光落在視線裏,明媚地有些睜不開眼,卻能感覺到腰間的力道放輕了,隨即額上落了一個吻。


    「還難受嗎?」


    司南搖了搖頭,從他懷裏直起身,也學著他的樣子,在他的眉心輕輕吻下。


    「走吧,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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